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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烟死守床铺被褥,楚闻舟伸手捏了捏眉心,小方局促不安、弱小又可怜。

    深呼吸一霎,楚闻舟压住自己额头跳动的青筋。

    “小方,你继续说。”

    小方:“……”

    被忽视的南烟:“……”

    小方想转头瞧瞧南烟,被楚闻舟打断了,催促:“就接着刚才的说。”

    小方:“哦哦。”

    这是不赶她走了?

    南烟心思活泛片刻,又爬了起来,揉了揉散乱的发丝,坐床上,巴巴把楚闻舟看着。

    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觑得楚闻舟捏扶手的五指收紧起来。

    小方说完,忐忑不安。

    楚闻舟点头:“就这样吧。”

    说完,看向南烟,正儿八经:“今天你被跟踪的事情,可大可小,我找了个保镖给你,你拍戏的时候带着就是。相应的,别墅的安保人数也会增加。”

    提到这个,南烟有点后怕,点了点头。

    小方迫不及待:“那事情就这样了,少爷,我、我先走了?”

    “走吧。”

    小方看也不看南烟,头也不回大步流星。

    拉开门,再贴心的,小心给他们把门关得严丝合缝。

    助理心里苦啊。

    总算解脱了,呼——

    室内的南烟眉眼跟着小方挪了挪,又落回楚闻舟身上,小心翼翼问:“可以?”

    楚闻舟:“……”

    楚闻舟弯腰,去挽自己的居家服的裤脚:“我现在还不睡。”

    南烟:“我们也可以聊聊天!”

    楚闻舟轻出口气,长睫垂落,说的淡然:“我要练习走路了。”

    南烟不由愣了愣。

    楚闻舟:“你要看就看吧。”

    罕见的,南烟眉眼间,浮现茫然。

    记忆中,医生确实嘱咐楚闻舟练习走路,在国内的时候两个人关系糟糕,楚闻舟晚上怎么折腾南烟都是不管的,每天早上见到楚闻舟都挺正常的。

    出了国,做了手术,楚闻舟的腿部知觉加强,她是见过楚闻舟和医生讨论每天的运动量的,医生当时怎么建议来着,用拐杖多走走。

    哦,对,不管什么时候,他房间里总是有一副拐杖。

    并不是摆设。

    但是楚闻舟也从来不在她面前练走路。

    南烟觉得,大概是大少爷不想在她面前丢脸,有些伤口不想宣之于众,只想捂着,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南烟能理解。

    她也从来不去碰别人不想公开的。

    但是刚楚闻舟说什么?

    练走路?

    她面前??

    南烟感觉,很怪异。

    隐隐觉得楚闻舟这一举动有深意,但是她又不愿意想清楚。

    连带楚闻舟今晚上在对话框的回避,南烟都不想想清楚。

    指针一分一秒在表盘上跃动。

    万物不言,时间静默。

    楚闻舟不去看南烟,只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

    南烟从床那头跑这头,靠近楚闻舟的一侧,坐床沿上,看着。

    男人颈项间的疹子还在,瞧着变小了一些,皮肤也没有那么红,一天的用药还是有效果的。

    拐杖就在他手边,他伸手就能拿到。

    楚闻舟洗完澡是坐沙发上的,他的腿南烟看过,没有萎缩。

    手臂上肌肉贲起,楚闻舟试了两次,缓缓的站了起来。

    男人仍旧不看女人,时不时的,会皱眉,发力很困难。

    不像是真正的残疾人走路,总是有一条腿有力量,或者是跛行着一拐一拐。

    楚闻舟他……

    他缺乏的是对下半身的掌控,拐杖只是一个借力点,他站着,伸出左脚,再过度到右脚,很小的一步步的往前走,掌握平衡就是很难的一件事。

    不多时,额头就出汗了。

    从男人手臂上的虬结的肌理,能看出全身的支撑点在哪里。

    从沙发走到床尾,一遍就是二十多分钟。

    走完楚闻舟靠在墙上,练习站立,或者说,强迫自己站住,哪怕很难。

    呼吸粗重,脸微微侧着,仍旧不去看南烟。

    “你明明不想我看到。”

    南烟声音很轻,内容却真实,扎耳扎心。

    楚闻舟眼睫轻颤,把眼睛都闭上,沉声:“然后呢?”

    “不用,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迟疑片刻,南烟道。

    楚闻舟咧嘴,神色嘲讽,口吻是和表情截然不同的平静:“但这也是我。”

    是真实的他。

    是,南烟没有见过的他。

    女人瞧得没错,他是在逼自己走路,谁喜欢把缺陷暴露在人前呢?

    不单是南烟,他一贯要强,小方小圆面前,他也不当着人练习的。

    好像这样,能保留最后一丝自尊一样。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就按现在的情况,他很难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了。

    大步流星,英俊潇洒,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今天,现在,此时此时,走路艰难,姿势怪异的男人。

    才是自己。

    “你想说什么?”

    南烟咀嚼出了背后的深意,声音变得不安。

    “我好起来的概率很小。”

    “然后呢?”

    楚闻舟声色沙哑:“没有然后。”

    黑色的眼瞳睁开,看向窗外不知哪一处。

    “如果手术失败,最好的结果,我后半辈子就维持这样了。”

    现实往往挟带着残酷。

    “不能用一个姿势久卧,否则会造成压疮。”

    “有条件的情况下,每天需要运动,不管是现在这样,还是以后找专业人员帮助训练,防止肌肉萎缩。”

    顿了顿,楚闻舟又笑了,有光风霁月的坦然。

    就是随着这个笑南烟的心都收紧了。

    “但是你知道的,残疾人的总是会肌肉萎缩的,不管怎么训练,总是比不上健全的人。现在还能看,再过半年一年,我的身体,就又不一样了。”

    没有运动量,上半身的肌肉也维持不住,慢慢的,人就会变得很瘦。

    很难看。

    南烟眼里蓄上一层浅薄的水气,上齿咬下唇,再问:“然后呢?”

    楚闻舟默了默:“我只是觉得你该知道而已。”

    “照顾有残疾的人,是很麻烦的。”

    更不消说有什么浪漫在其中。

    南烟眉心紧紧皱起来:“你很烦。”

    “我过来之前,明明心情很好的。”

    一字一句,带上些鼻音,看破:“你是故意说这些,让我难受。”

    楚闻舟缄默,难耐仰了仰头。

    不置可否。

    哒哒哒,脚步声听起来很奇怪。

    楚闻舟还没反应过来,腰上一紧,女人又扒他身上了。

    掌控好的平衡被带偏,楚闻舟有些站不住,南烟把头抵在他胸口上,也感觉到,但偏偏不放手,楚闻舟在空中的手没奈何,最后抓着南烟的肩膀,站稳了。

    “原来你有这么高。”

    南烟说。

    声音闷在他胸口,听起来有些怪异,又格外亲昵。

    “我知道很麻烦。”

    “我照顾过久卧在床的人,比你糟糕多了。”

    “你以为你这样就很惨了吗?呸,医院明明有那么多比你惨的,截肢的,瘫痪的……你还有钱,比大部分人好多了,别在我面前这样说。”

    “你要是再说我就……”

    咬牙切齿,半是威胁的话,说的一点威胁性都没有,奶凶奶凶的。

    楚闻舟无奈又好笑:“你能怎么?”

    手放了下去,不同于南烟大力气的紧箍,把女人也松松的搂住,算作一个拥抱。

    南烟声音又低了下去,沙哑难耐。

    “我就哭你衣服上。”

    楚闻舟的心一霎被什么充斥,又酸又涩,又温暖。

    伸手抚了抚南烟的头发,女人的脸又埋严实了,不给他看。

    “你知不知道,你也很烦。”

    楚闻舟道,声音也是沙哑难耐。

    “那你哄哄我。”

    “怎么哄?”

    南烟脸烫了,有好半晌,声如蚊呐:“亲,亲一下呢……”

    楚闻舟:“……”

    好像生怕楚闻舟理解不了,南烟又加道:“嘴巴。”

    “…………”

    轻叹出气,楚闻舟:“那你倒是把脸抬起来。”

    南烟怔了怔,抬脸,眼尾已经发红了,楚闻舟拇指抚过,好像女人真的下一刻能哭出来一样,明明是个很不爱哭的人。

    真是……

    哪儿学来的撒娇无赖。

    烦人。

    烦的让他放不开。

    南烟不走,就真的睡楚闻舟房间了,小圆和小方如临大敌在门口一人一个小板凳坐了好久,就等着里面要是有什么状况,两个人破门而入了。

    但,没状况?

    就,真睡一起了?

    几乎到深夜,小方:“行了,回去吧。”

    小圆:“不等了?”

    小方:“里面连说话声都没了。”

    “啊?”

    小方:“走吧,少爷有他的想法。”

    小圆再不舍,哥哥说了算,抱着小板凳走了。

    而房间内,南烟抱着楚闻舟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平稳,女人像是个小暖炉一样,平时稍显发凉的被窝,被她体温蒸得太暖。

    楚闻舟暂时还睡不下去,被南烟一直缠着亲,身上有反应了。

    但是和身体不同的。

    他的心又很安静。

    抱着香甜气息的人,恍惚中,觉得这样到天长地久也很好。

    真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隔日,南烟和楚闻舟两个人脸上都是一本正经的。

    听起来什么都没发生,看起来,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楚闻舟:“你今天在山上拍戏是吧?”

    “啊,对,门票要80块一张,制片心疼得很,让一次性多拍点儿。”

    南烟没敢说自己要在山崖边上拍摄。

    “那小心安全。”

    “没什么,都是剧组的人。”

    楚闻舟严肃重复:“还是注意安全。”

    “好吧。”

    小圆不敢说话送南烟去剧组。

    路上,小圆小心翼翼暗示:“二小姐,少爷最近,身体不太好。”

    “我知道。”南烟淡定,“不会榨干他的。”

    “……”

    小圆:“二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

    “哦,放心,暂时不会上全垒的。”

    “暂、暂时?”

    “哦,不是在过敏吗?至少要等楚闻舟身体稍微好点是吧,哪能真的那么禽兽……”

    “…………”

    小圆放弃交流。

    这不是她能搞定的。

    告辞!

    而楚闻舟那边,意料之外,中午时分,老朋友再次上门。

    楚闻舟:“不是说下周吗?”

    文琛:“会议提前了几天,今天正式放出来,放出来就过来找你了。”

    文琛:“我知道你想问我很多,话一句一句说,但是先放我进门吧。”

    文琛在门口换鞋。

    电视机里传来新闻播报。

    “今日,苍山隧道发生爆炸,目前人员正在抢救中……”

    面前的楚闻舟,文琛还没看清,已经转身去了客厅。

    文琛耳边模模糊糊传来播报。

    换好鞋,他跟着走进客厅。

    “据悉是其中一辆车在盘山公路上刹车失灵,此车已坠崖,后续车辆连续撞击……”

    文琛没在意,想了想,张口说:

    “你还是不要留在云南了,我被盯上了,云南这边目前……”

    楚闻舟抬手,阻止他说话,脸色是罕见的慌张。

    文琛若有所查:“怎么了?”

    楚闻舟声线紧绷:“小方,给剧组打个电话呢。”

    顿了顿,对文琛道:“南烟今天在这儿拍戏。”,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