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甘露殿里寂静无声,只偶尔有宫灯的烛火在灯罩中轻声炸响.
李二处理完了一本奏章,抬头瞄了一眼黑夜,又问道:“他还没走吗”
“回禀陛下,长孙大人这会儿正在宫门外站着呢.”
太监如实答道.
李二不由轻叹一口气.
毕竟是自家的大舅哥,虽然他明知道长孙无忌深夜前来,定然是为了长孙钰求情,可是他全力辅佐自己多年的情分,李二实在无法至于不顾.
“宣他进来吧.”
“罪臣长孙无忌叩见陛下”
当太监领着长孙无忌进入甘露殿,长孙无忌直接跪了下来.
“辅机快起来.”
李二连忙放下奏折,将长孙无忌扶起.
“还愣着干什么去送一杯姜茶来.”
李二扶着体温五指冰凉的长孙无忌,连忙吩咐到.
姜茶送来,长孙无忌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李二摆摆手,驱离了左右:.
甘露殿里又只剩下了君臣二人.
他们二人如今都不好说话了,这原本关系亲密无间的君臣因为中间夹了一个长孙钰,许多话已经不适合说了.
“你都知道了”
李二无奈的问了一个蠢问题,如今长孙无忌同管着他手下的间谍,如何能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但不管
李二对长孙钰有多大的火,但那…都是针对长孙钰,看着辅佐自己多年的大舅哥,也是自己多年最为依赖的肱骨在宫门外忍受风寒一个时辰,李二心中纵然有天大的不满和怨愤,也不能撒在长孙无忌身上.
“还请陛下降罪.”
长孙无忌苦叹着.
“这不是你的过错.”
“子不教,父之过,无论如何,钰儿是老臣的子嗣,老臣却忽略了对其的教育,致使钰儿行为荒度,冒犯圣颜.
这实乃老臣教子无方之过.”
长孙无忌恳切的说到.
李二一番纠结之后,还是安慰道:“你若是真能约束住他,他的能耐和惹祸的本事也就达不到这种地步了.
你是你,他是他,辅机也放心好了,即便不看这小子立过的功劳,朕也要看一看观音和辅机的情面,朕不会拿他怎么样.”
“既然他与朕说不愿做官,等到他自己想明白,朕会赦免他的罪过,还他自由,让他安安稳稳的做个富家翁.”
李二也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长孙钰不愿,那就让他满意好了.
可谁知听了这话,长孙无忌却作揖的拒绝道:“陛下,不可!”
“有何不可”
“陛下,功是功,过是过,忠孝两难全.
但忠在孝之前,臣先是大唐的臣子,其次才是皇亲国戚.
臣首先要考虑的应当是为忠,那小子这次冒犯天威,必须要严惩,方可立法规,不论是流放还是杖刑,臣无一句怨言.”
忌作揖说到.
“辅机下的去这狠手”
李的问了一句.
这也是长孙无忌跟在李二身边多年,比那些天策上将府的老将更得李二青睐的原因.
他们是在有限的君臣情面内为自己争取利益,而长孙无忌则是尽量不让李二感到为难.
孰优孰劣,谁能更得人心,自然分晓.
至少长孙无忌这般连削带打下来,李二心中的怨愤,早已消减了不少.
“老臣只可惜当初没有管教好他,以至于让他做出了冒犯圣颜等大逆不道的事出来.
说得严重些,他是在刺杀陛下,陛下能不立即把他处死,已经是法外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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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该如何处罚,当如何处罚.”
“然,钰儿并未及冠,臣教导无方,以至于他犯此大错,惹出事端,所以理应由臣一并担下这份罪责来.”
长孙无忌深深作揖道:“还请陛下看在老臣的一点薄面上,允许老臣的这点无理的请求.”
看着长孙无忌这一张恳切而真诚的面庞,李二深深感叹到:“世人都道辅机有一个妖孽般聪慧的孩儿.
又有谁知道,这个混小子的身后,有一个为他遮风挡雨的爹.”
“臣惶恐.”
长孙无忌低头说到.
说实在的,这种血溶于水的珍贵亲情,让李二当真是无比的羡慕.
这是他突然也想起来,他和李渊的关系有了缓解,也是长孙钰在其中误打误撞搅的局.
想想自己欠长孙家两代人的许多情,李二心中的那点积怨,终究是慢慢的散去.
或许他们两个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是某种理念不能让:他们君臣走到一块去,但他此刻突然能看开了,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既然想不懂,他也不愿意各自安好就是了.
“辅机起来吧,朕,是真的不打算再计较今天之事了.”
李二道.
“请陛下一定降罪,臣实在不能坏了大唐的律法.”
长孙无忌近乎执拗的说到.
长孙无忌的话,也只有配合默契多年的李二才能明白,长孙无忌一个是想堵住百官会议论皇帝偏宠长孙家的悠悠众口,不给皇帝惹麻烦,顺便也以这种代价来警惕长孙钰,让他有所收敛.
虽是一石二鸟,却也是长孙无忌在忠孝两难全中找到的他所能想到最佳的交代了.
“如此,这吏部尚书的职,你就先卸一下吧,同时身兼两职,着实辛苦,你且挂着闲职,朕手里的这一只暗影,就全交由辅机你待朕打理了.”
即使削了长孙无忌朝堂上的职位,但整个大唐的重要消息现在都要经过长孙无忌一道,如此一来,他实在的权柄实际上更大,只是明面上好像丢了一个官.
“臣何德何能,受陛下圣眷.”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几乎落泪,再次谢恩.
李二只好再次将他扶起,苦笑道:“爱卿若是实在心中愧疚,那就留下来陪朕一块,把今天的这些奏折批阅完吧.”
“臣臣遵旨.”
长孙无忌哽咽着说道.
深夜的烛光在甘露殿里不断的摇曳,一直持续到清晨,当天空中出现一抹淡淡的白光,昭示着破晓之际.
两人才堪堪处理完了一大半的奏折.
“陛下,时辰不早,臣先回府换朝服上朝.”
长孙无忌告退道.
“不必了,你也跟着朕累了一夜,回家休养一天吧,你与朕累了一夜了.”
李二摆摆手,“臣”
“行了,这是朕的旨意.”
李二制止了长孙无忌再往下说.
“臣,遵旨.”
目送着长孙无忌的离去,李二才感觉到一阵疲乏涌了上来.
李二是当真没有想到,只是和长孙钰爆发了一次莫名的冲突,居然就引得他整个天策上将府的根基都不稳固,皇宫上下都一片惶惶的地步!这让李二不由的再次想起了那个…拦路谏言算卦的李淳风.
这家伙莫不是真有几分本事要不然.
为什么他所说的话都一步步的应验了呢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长孙钰的福气,金龙之势这李二想着想着,不由一阵幽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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