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华市第一人民医院。( .)
15楼顶层被划分成几间宽敞的套房, 每间都有一百平米大小, 客厅、休息室、护工房一应俱全,简洁流畅的装修风格和温馨的陈设令这里多了几分居家味道。
虽然已经是凌晨1点,但依旧时不时有医护人员在这些私人病房间穿行, 手中的金属托盘和药瓶碰撞,发出清脆响声。
每天数十万元的费用保证了凡是住在这里的病人都能够得到最妥帖的照料与最**的环境。
“咔哒”一声。
护士轻轻合上门,拿着从病人身上取下的针头和注射瓶转身。
“啊!”
她被自己身后的三道人影吓到,发出惊呼。
“别怕。”站在最右侧的男人开口, 熟悉的声音令护士反应过来。
“是您啊梁先生。”
梁鸿振点点头,道:“我来探病。”
这么晚了突然来医院探病?
护士心中浮现疑惑, 不过有钱人的世界其他人无法了解。秉承着职业道德, 她多问了一句:“这两位是……”
“是父亲之前认识的朋友, 听到他生病的消息,特意赶来医院探望, 毕竟白天有点不方便。“
楚辞顺着梁鸿振的话点点头, 还冲护士笑了笑。
他笑容温和,看得护士脸一红, 草草检查了三人的来访证后便小声道:“那您请便。”
“多谢。”
门把手被拧开, 门轴发出转动声。
脚步声消失在身后,由远及近。
护士心不在焉, 一直走到转角还在回忆着梁先生带来的两名访客的样子。
那位男生长得真俊, 还有他身边的……
她把针头和棉签丢进医用垃圾桶, 突然想起什么, 动作一顿, 背后泛起彻骨森寒。
加上梁先生自己,来探望梁老先生的一共三名客人,可是为什么他们三个人进门时,自己只听到了两道重叠的脚步声?
深夜的医院往往是鬼怪传说的高发地,新入职的小护士纵然心中已经发毛,还是忍不住好奇,偷偷朝身后看了一眼。
医院走廊的灯彻夜亮着,将四周照得一片通明。
梁老先生所住的6号病房外,光可鉴人的白色地砖上映出了……
一、二、三、四。
小护士揉揉眼睛,又数了一遍,一共四条影子。
“怎么可能?”她打了个寒颤。
那条被围在中间,拼命挣扎,似乎正在求助的影子,为什么那么像病床上的梁老先生?
·
“咔哒”一声,6号病房的门关上了。
病房内的人似乎已经休息,所有的灯都关着,站在门口可以看到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仿佛给客厅的一切蒙上一层幽幽蓝纱。
“就是这里?”
黑暗中萧云澜开口,声音里似乎带了些嫌弃。
她伸手一抓,从半空中抓下某道看不见的影子,一用力捏成了碎片。
隔壁的主卧内传来翻身声,似乎一道魄被捏碎令里面的人睡得不是很安稳。
唇角勾起,萧云澜脸上露出一个诡艳的笑容。
她道:“我请你们看场戏吧。”
“等等!”楚辞突然道。
“什么?”
萧云澜的动作止住,她和梁鸿振一起眼睁睁地看着楚辞从兜里掏出一个房屋模型,靠墙放好,然后满意道:“你们继续!”
就算是蚊子腿也不能放过!
萧云澜:“……”
她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有后台、打不过,不计较。
然后,化作一道剪影,她从门缝轻飘飘地钻进了大半夜还锁着门的卧室内,静静地看了床上皱纹满面的人几秒,冲他道:“一鸣。”
床上沉睡的人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伸手在空中乱挥了几下。
“不、不关我的事!”
“别来找我,走开!”
“你还记得我呀。”萧云澜露出温柔甜美的笑容,猩红色裙摆在病床上散开,如同一汪血。
她低下头,隔了十厘米,在梁一鸣的眉心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还以为你已经把我忘掉了,就像你忘掉人生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忘掉当初追求我时说过什么,忘掉那些艰难的日子里对我的承诺,还有……”
声音越来越低,萧云澜的笑容却越来越温柔。
她道:“你忘了吗?当初我们发过誓的,无论贫困或是富有,无论幸福或是不幸,无论生或是死,我们都会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来吧……”
梁一鸣呼吸一窒,感觉自己的灵魂随着这些轻柔的话语不断沉没,沉进深海,沉进永远的黑暗,最终落入一只白皙柔软的掌心。
那是他曾经在婚礼上发誓,会一生一世牵着的手。
·
楚辞坐在沙发上等着。
他顺便打开冰柜,吃了VIP病房里特意为探病家属准备的甜筒、冷饮、零食。
“咔哧咔哧。”
“咔哧咔哧。”
吃薯片的声音一下下敲在梁鸿振的心口,令他坐立难安。
“要来一袋吗?”
“……”
终于,在楚辞吃完了两大袋薯片后,萧云澜从主卧内飘了出来,她手中抓着另一道轻飘飘、蒙上灰色的身影。
“生魂。”楚辞道。
他顺手捂了梁鸿振的眼睛几秒,注入灵力,让他也能看得清楚。
“父亲?”
“唔……”
被萧云澜抓在手里的影子似乎听见了梁鸿振的喊声,挣扎得更加厉害,他伸手猛地指向萧云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楚辞眼睛一亮,把旁边的鬼屋系统拿在手里。
梁鸿振只见他伸手摸了摸系统,随即眼前场景一变。
“这是……”
他睁大双眼,发现自己正坐在家中的客厅里。
“不对。”
摸了摸崭新的皮沙发,梁鸿振发现这不是现在的家,而是三十多年前的家。
因为,在母亲死后,父亲就让人将她的房间封存了起来,而放在其他地方的私人用品,全都被丢掉了,包括这只皮沙发。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出现在客厅内。
他们仿佛看不见梁鸿振,兀自争吵着。
“梁一鸣,你答应过我不再和那个女人联系的!”
“那都是逢场作戏,生意场上的事,你懂什么?”
“……好好好,算我错了,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让她再打扰我们的生活好吗?”
身影渐渐淡去,留在原地的是男人在女人走之后烦躁地扔下烟蒂,斥了声:“不懂事。”
……
之后的场景迅速推进,恍惚间掠过许多次质疑、争吵,梁鸿振看到家里暖色调的装饰渐渐变少,气氛变得尖锐压抑,而矛盾爆发在又一次争吵后。
“我都说了是逢场作戏!你还让我重复几次?”
“生意上的事情已经这么麻烦了,你就不能让我省心点?”
“闹闹闹,整天都是一副怨妇脸,生意上又帮不了忙,我娶你有什么用?”
“你怎么不去死?!”
家里装饰用的花瓶被男人“砰”一声用力推翻,花团锦簇的碎片落了满地。
一天之后,家里红色的窗帘被撤了下来,换成白的,视野里的家具和陈设都被白色笼罩,包括女主人身上的白布。
梁一鸣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大厅内。
他手里拿着一份庚帖。
因为萧家在港城算得上名门大户,结婚时看重礼仪,当初他娶萧云澜入门时,双方是换过庚帖的。
“大师,您看?”
穿着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走进别墅里,看了一眼停尸在客厅的萧云澜,又看了眼庚帖,掐指算了一回,煞有介事道:“我之前便说过,尊夫人的命格与梁先生相碍,因此一开始还好,若是长久相处,必定会妨碍一方的运势,最开始是事业、之后是健康、最后甚至会祸及子孙后代。”
“是是是,可她这不是已经……”
黑衣中年不说话,接过庚帖看了眼,随后他脸上露出一丝狂喜。
梁鸿振此刻正站在中年人对面,只不过记忆中的人看不见他而已。
察觉到风水师狂喜的心情,他既惊且怒,转过身,想看看庚帖上的日子有什么特殊。
恰好旁边也有人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肩膀似乎被看不见的人撞了一下。
“是我。”楚辞赶在梁先生之前出声。
他绕到黑衣人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啊?”
“怎么?”
楚辞摇了摇头。
之前在楚华大学的纪念堂倒是也有梁夫人的生平介绍,只不过那里的生卒年用的是阳历,又没有特殊注意,因此直到现在楚辞才发现,萧云澜的生日竟是阴年阴月阴日,只可惜不是阴时出生。
四舍五入,和自己就差了一点,是某些堕入邪道的修行者眼中的好材料。
“继续看。”
风水师确定了萧云澜的命格,脸上的惊喜一闪而逝。
他压抑住内心的振奋,用诱骗的语气对梁一鸣道:“夫妻夫妻,尊荣一体,纵使一方去世,冥冥中的姻缘线也是割不断的,甚至会继续影响梁先生的命运。”
“那我应该怎么办?”
看着犹如笼中困兽般焦躁的梁一鸣,中年人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意。
他终于缓缓抛出自己的诱饵。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借用阵法逆转运道,令尊夫人的命格不但不再是梁先生的阻碍,甚至会一路扶助梁先生,令您步步高升,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是什么?”
风水师露出鱼儿上钩的笑容。
他道:“是升官发财阵,有一句口诀便是描述这个阵法的……”
“一钉,添丁又添财;二钉,福禄天上来;三钉,三元生贵子;四钉,子孙满厅台……”
“子孙钉,子团圆,子孙富贵万万年……”
伴随着幽幽的口诀声,另一道身影从半空中缓缓浮现,血红的裙摆犹如一朵花,绽放在女尸的脚边。
“原来你都记得一清二楚啊。”
“……”
梁一鸣的眼中露出与记忆中不相同的惶恐,喉咙间咯咯作响却说不出来话,他不断注视周围,仿佛在寻找能让自己脱身的缝隙。
然而,没有用。
萧云澜坐在过去的自己的脚边,语气天真,朝三十年没见的丈夫招了招手。
“来,继续演,让我看看你当时是怎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