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蚕小头一晃,白白的小身体咕噜了一下,一大片青光自它体内冒出,光芒大盛,猛然膨胀起来,刹那间,就将陈文起覆盖其中。( .)
这是白蚕的先天青冥气,可挡杀伐,可困万物,更有缠绕黑丝弥漫其中,如一线刀,可轻轻松松的绞杀低修为者。
只是它现在还小,若是成年,与主人伴生,心灵相通,几乎能相当于另一个化身。
陈文起完全不知自己身陷杀阱,只是觉得那白蚕好神奇。
青光黑丝,不似凡间物。
“啪!”
那蒙面女子,轻轻抬手,拍了白蚕一巴掌。
手势很轻,但下劲极重。
白蚕身形被拍的扁了下去,却又马上恢复原状,身上青光骤然一滞缩了回去,蓬勃的杀气陡然断了,小眼睛疑惑的看着主人:“帮您出气,还打我?”
它又弹起蚕身,青光再起。
又是啪的一下,被一掌揍成了一条惨兮兮的小面条。
这一下,劲力尤甚。
蚕宝宝瞬间泪流满面,满心委屈。
那女子却没有理脑子已经不够用的白蚕,看着陈文起,轻声道:“这荷袋,你留着吧。算是我给你的信物。”
“信物?”
陈文起莫名其妙,摩挲着手上黑色的荷袋,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又不要了,一开始不是很气势逼人的想夺回去吗?
女子面颊微红,还好蒙纱,让人难以看见,但是有些话,还是要问。
“你叫什么名字?”
“陈文起。”
“家在何处、师为何人?”
“……”
陈文起有点警觉,眼神不定的看着眼前的如烟女子:“干嘛要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会慢慢的查得出来。”依然是轻轻曼曼的声音,却透露出绝对强大的自信。
“除非你说下这青果,有什么功效?”
“我干嘛要告诉!”
陈文起无语,女人执拗起来也让人无话可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女子又跺了跺脚,眉头一蹙,欲语还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收起紫杆笔,看着眼前让人想揍之人,一直冰心玉壶的道心莫名的生出烦躁。
“好好收着天蚕荷袋,若是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必不饶你。”
“还有那青果,不能吃、不能磕碰、不能示人,切记切记。”
陈文起听着她慎重的言语,不禁心下暗笑,捻起荷袋,在手里像耍玩物似的掂了掂,作势欲扔。
那女子大急,唰的一下,白杆笔又抽了出来,那迅猛的姿势,简直像抽出一杆长枪。
笔尖一大团紫色精芒如紫霄神雷隐动,噼啪电闪,气势惊人。
陈文起看着那团颜色诡异很是骇人的精芒,怏怏的收起了荷袋,塞入衣衫内兜。
人在屋檐下,偶尔要低头。
那紫芒,一看就非同小可,一笔挥出,说不定自己就在这里身死道消了,常言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这荷袋收着就收着,干嘛那么凶巴巴?”
“哼!”
女子肩头白蚕讶然的看着平时一贯恃才傲物、冷若冰仙的主人突然生出女儿态,又扭头看着眼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子,不禁着急,这荷袋青果,与主人心有灵犀,万万不能给他啊。
急的它小蚕身一下一下在女子衣裳上跳动不已,圆圆的脑袋青光忽隐忽现,咕叽咕叽,提醒着主人。
蒙面女子,伸出葱茏玉指,碰了碰白蚕,安抚道:“你不懂,别掺和。”
“若有危险,轻抚青果上的鱼纹即可。”
说完,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蓦然转身,白衣飘飘,带着白蚕远去。
留下陈文起满脸的莫名其妙。
…
千万里之外,南部朱雀洲某处,有一极广极高的山峰如剑一般扎入云霄,云海奔涌,气势磅礴。
山峰上,有一个浑厚宽阔的鸟型巨石平台,方圆百里,形如雀鸟,故名朱雀台。
朱雀台,立于峰巅。
平台上,鸟嘴之中形如舌苔的磐石之尖,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磐石之下,即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气度如龙凤,有神仙之姿。
女子面相富贵,却不施住粉,身着简单朴素的留仙裙,此时面露担忧牵挂之色。
男子中年模样,满头白发,双鬓苍苍,似乎满经风霜。幅巾裹头,身着缁麻衣,皂领袖、素裳。
他的肩头,懒懒的卧着一只手指长的老蚕。
苍白灰身、黛黑色的脑袋。
蚕身一圈,青气环绕,浓郁的有如实质,蚕身微动,一呼一吸之间,青气一张一缩,轰隆隆,竟有细微的虎豹雷音之声传出。
那男子双眼望着石头之下的深渊,声音低沉的道:“天道被人打乱,我女儿转世晚了千年,还命中五行全无,早夭之相。一年前我占卦一算,楷教巨鹿山有一线生机,具体是何人何事却占不清楚。去了也有些时日,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钟繇老儿与我旧识,应该能照顾一二。”
“蔡邕,若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呜呜……”女子杏花带雨,听到这话,哭的稀里哗啦。
男子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半响才止声。
“放心,有小白陪伴,青果随身,还有一应至宝,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我就是不放心。那青姻子降世,恰恰在女儿出生那天出现,虽说是天下一等一的福祉,可这么多年来,也不见有什么好处能赋予到女儿身上。”
男子面容古淡,耐心的解释道:“青姻子有两颗,虚实相合,才能有神奇的变化,这要看机缘,急不来的。”
“现而今,贼寇环伺我教,设下四门诛仙笔阵,坏我朱雀台万年气运,欲夺镇教之宝《石门颂》法碑,我若不是被那草圣张旭所伤,定然不会困守这朱雀台。”
女子心下黯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朱雀台四面楚歌,无数高手欺压近前,都想分一杯羹。
四大护法韩择木、蔡有邻、李潮、史惟则在四周逡巡,带领教众,苦苦支撑,拼死相搏。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我重伤的消息,若是查出来,定叫他碎尸万段。”
白头男子神色坚毅,眉头一股杀伐阴云聚拢宽额天庭,煞气四溢,眼眸闭合间,有细微闪电噼啪炸响。
他高大背影身后,隐隐然有一头庞然大物的虚影随身而动,威压之盛,令人悸动。
鬓角的苍发垂在肩头,无风自动。
身着留仙裙的女子,此时伸手握住男子温润的大手,安慰道:“夫君勿恼,注意身体,你还是闭关一段时间吧,在古桑洞中温养,放心吧,这里有我扛着。”
白发男子低头,目光由暴戾化为一泓温柔,一时无言,紧紧的握住她的娇手。
“好!近日,我倒是悟到一招新的笔法,名‘飞白’,很快就有点头绪了,让我静静的琢磨一番。”
说完他抱了抱身边的女子,大踏步的走进洞府之中。
女子双眼含星,希冀的看着那个伟岸的背影,一如最开始认识他时的宽阔,让人生出依靠之感。
再一转身,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把折扇,扇面上,写着“有凤来仪”四个隶书大字,浑穆沉实、韵高千古。
磐石之尖,一道娇柔的身影,飞身而下。
如鹰翻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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