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起接着往下翻,他发现此书编纂竟然历经数千年,为钟繇成名立楷教之后,呕心沥血,采集仓皇大陆笔道修行之法,为冠冕宗册,笔道大纲,引经据典写就,但没有具体的修炼功法。
翻到书的后半部分,他看到了藏帖阁中所藏的笔道功法的在册名录,流云圣母卫夫人的《笔阵图》赫然在列。
有王僧虏的《书赋》、《论书》、《笔意赞》;
智永的《永字八法》和智果的《心成颂》;
欧阳询的《三十六法》、张怀瓘的《六体书论》、《论用笔十法》、颜真卿的《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等。
仅仅薄薄几十本,均为宗师以上修为着所著,阐述了对于笔道修行的理解,涵盖了用笔、笔阵、结体、笔意、笔法等笔道修行的多方内容。
看到这里,陈文起终于发现了期待已久的宝库,这就是世人梦寐以求的神功秘籍啊,这么多年来,才搜罗了几十本,可想而知,立言立说,多么不容易。
那龙行骨架之上,应该就有虞世南说的笔阵图了。
陈文起依依不舍的放下沉重的《笔藏》大部头,在横板之上,寻找这本秘籍。
果然,在龙骨的胸肋骨靠上部分,有一个薄薄的册页,笔阵图三个外秀内刚、淳淡婉美寸字映入眼帘。
他摩挲了几下年代极深的老旧书皮,发现这本书只有简简单单的几页。
开篇就讲:夫三端之妙,莫先乎用笔;六艺之奥,莫重乎银钩。
陈文起思考了下,三端是指文人的笔端、武士的锋端、辩士的舌端。
六艺指礼、乐、射、御、书、数。
这下他基本看明白了,这句话就是说书法为三端六艺之首,是重中之重,显示了超然的地位。
然后卫夫人明言:下笔点画,皆须尽一身之力而送之……善笔力者多骨,不善笔力者多肉;多骨微肉者谓之“筋书”,多肉微骨者谓之“墨猪”;多力丰筋者圣,无力无筋者病。
陈文起想起虞世南最开始教自己拨镫法的时候,提到了“周身之力”、原来早在流云圣母的年代,就已经寻找到了形成阴劲吸附墨息的门道。
“筋骨血肉,也与笔藏中所述的十道法则,有契同之处。”
他点了点头,继续往后翻,终于看到了笔阵修习口诀。
“横”如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
“点”如高峰坠石,磕磕然实如崩也。
“撇”如陆断犀象。
“折”如百钧弩发。
“竖”如万岁枯藤。
“捺”如崩浪雷奔。
“横折钩”如劲弩筋节。
……
每为一字,各象其形,斯造妙矣,书道毕矣。
每一页,只细细描述一个单独的笔画,陈文起全部翻完后,又从“横”画一页开始细读。
此页开头就是一个酣畅蘸墨涂抹的大大的横的图形,无任何笔法的润色,没有藏锋、逆锋、回锋,甚至边缘都呈现细微的不规则形状,原始粗糙,就那么赤裸裸的如同被人随意挥笔、一涂写就。
一如幼童随性而划。
就像天边横着的一团黑云。
压顶、摧城,气势雄浑沉重。
再下边,是“千里阵云,隐隐然其实有形”这句话,再其后,是墨息透笔而出,行笔的口诀。
陈文起自然而然的抽出腰间悬挂的笔,按照口诀所述,演练起来。
他心念一起,墨海生浪,天地一线间,牵挂笔髓,顺脊椎而上,走腕出笔锋,念生毫芒,明亮如星辰,悬于笔端如曲电芒环绕,引而不发。
如何由笔尖一点,挥洒出横?
陈文起按照笔阵图上的文字,开始尝试,挥笔照二楼空旷处空中一划。
“嗤!”
笔端的如电的精芒,还是像一道闪电射出,一根直线直达黄梨木楼窗,被一道无形的光幕挡下,噗的一声之后,如撞破布,就销声匿迹了。
这二楼竟然有强大的法阵在保护着。
陈文起看着一阵惊讶,又看了下手中的笔。
“完全控制不住这墨息的走势,手臂一动,这墨息竟然无法跟走,气息就散了。”
他再次静下心,定下神,试了一次,还是不行。
于是陈文起陷入了沉思。
“出笔随心,心潮喷发,墨海鼓荡,墨息……”他仔细参悟着这一横的口诀。
“看来,关键之处,看来在于墨海要鼓荡一下,宣泄而出,而不是细水长流,绵延如丝。”
陈文起心头突然明悟,这是要墨息的爆发力。
就像百米赛跑的发力,蹬踏之间,全力而为,如猎豹抢食。
他再次站定拨镫,内心一发狠,心念勃发,墨海如遭大锤轰击,丹田轰的一下,墨息骤然喷涌直达笔髓,行劲达笔端,精芒粗大了数倍,照空一划。
唰!
一道歪歪扭扭的白芒,如匹练一般,当空亮起。
啵的一声。
白芒瞬间又如玻璃杯一下子碎裂如丝缕,就此散去。
无筋无骨,散乱无力。
更不要说如千里阵云的压顶气势了。
就是条浑身无力的虫。
可是,毕竟这一横,陈文起写出来了。
他手抖了一下,看着空气中已经消散的白芒,满眼的激动,虽然没有张力,总算是有了模样。
“看来要勤加练习才能掌握其中诀窍,错一步都不行。”
又练了几次,陈文起几乎都要听到自己的心跳了,咚咚作响,这是耗力过盛的缘故,但依然不见起色,还是跟那个歪歪扭扭的横。
“这是怎么回事,看来急于求成,欲速则不达,回头问问虞楼主再说。”
陈文起看了下窗外依然声响阵阵,如雷在耳,但已经有所减弱。
他估摸了下时间,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天一亮,杀伐之气宣泄完毕,这里就要有监管师兄入场,到时候被抓住可就不得了了。
于是他不在习练,把《笔阵图》揣入怀中,准备带回去细细研究,剩下的时间还要上楼再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也不知道那女子去了哪里?
这二楼已经是秘籍藏身之地,万年以来才几十本珍藏于此,那楼上,岂不是更为让人觊觎。
陈文起心里想着,往尽头的楼梯走去。
将近楼道边缘,异变突生。
他身子好像碰到一圈薄膜,挡住了去路,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就是前进不得,韧劲十足,如牛筋皮带,包裹住了半边身子。
嗖的一声,陈文起衣衫大开,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以气凝形,探索入怀,一牵一带,《笔阵图》从怀里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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