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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话 无印的崩毁 下

    第十五话  无印的崩毁(下)

    处于海滨地带的小村子平静而祥和,民风淳朴,因为很多出海的渔民,所以也不会排斥外来的人。  对于此时的陆横堂一行人来说,确实是最好的所在了。

    无印被安置在靠着海的小屋子里,每天都能听见海潮的声音,海鸥鸣叫着翱翔在碧海蓝天之间,自由得宛如诗人的心。  柳婷裳照顾着他,用收集来的草药每日熬了给他喝,稳定心神。  然而即使如此,无印也在每夜每夜的做恶梦,梦里不停的挣扎着,野兽般嚎叫着,只有展或者横堂才能把他压住。  这个样子的前任小和尚,让三个人都觉得心痛。

    也有好心的村民,看出来无印的状况不对,还送了特制的秘药来。  说是自家的渔夫出海时偶然找到的,对于安神最有效果。  柳婷裳对于海中的东西并不熟悉,不敢轻易的试验,横堂咬了牙说给无印用,至少要先安了神,然后才好说别的。  用了居然真的有效,倒是对村民感激不已。

    四个人并不知道何时才能让无印恢复过来,也不能在村子里坐吃山空。  可是,三个人都是畏水的,也不能像渔民一样出海打渔。  只能轮番的离开村子,到外面赚钱。  其实村子里也是有任务的,只是没人敢接,都是与海怪战斗之类的,连站在船上的都极少,十有得下水。  三个人面面相觑,只能放弃。

    无印渐渐从白日痴呆夜间躁狂的状态恢复了一些,至少晚上不再做恶梦了。  似乎外接地声音也多少能够进入无印的意识,虽然仍旧没有应答,陆横堂稍微放宽了心,开始每日给无印讲述罗将的故事,希望aiter的老板娘能让自己的员工振作起来。

    “还记得在孽镜台看见的吗?你的老板娘,罗将地曾经。  ”陆横堂的声音比上课时还要温和宽厚,带着娓娓道来地感觉。  “还记得她都经历了什么吗?亲手屠杀自己的部下,曾经失去神智的吃食人类。  这些难道不比你经历的更加痛苦吗?”

    柳婷裳端着一碗粥。  站在门外看着陆横堂的样子,想起他的课堂上讲课的模样。  课堂上地陆老师虽然同样的宽和温润,却多了点冰冷的感觉,过于超脱在人类之外了。  柳婷裳能够明白为何会如此,对于活了太久的上古神兽,坐在下面的学生们不过是弹指挥间,即使投注了感情。  也没有办法长久,因为人类的生命本身就太短暂了。

    这一点,不要说是上古神兽,哪怕是柳婷裳这样只有一千年修行的妖怪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他们地生命与人类的生命过于不成比例了。  曾经的柳婷裳认为,只有自己可以陪伴在先生的旁边,只有自己可以有着足够长的生命来与陆横堂一起渡过。  既然是这样的,那么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理所当然地吗?即使她与先生之间从来也没有说什么,从来也没有表露什么。  可是她就是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的,没有什么可以打破。

    直到看见罗将。  那个猰貐死了的夜晚,她被先生急匆匆的找来,为酒吧老板娘治疗脸上的伤……至于后来,后来。  她发现,原来自己也不是像想象中的那么需要先生,反而让另外一个人搅得她心烦意乱……

    屋子的外面,展透过窗缝看着端着粥的柳婷裳。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粥已经冷了。  虽然是在屋子里,但破旧地木板搭成地小屋不能抵挡强烈的海风,还是会吹进去。  如果站地久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能受得了。  柳婷裳,还是喜欢着犼的吧。  不然怎么会看得那么入神呢?

    展没有站太久,搓了搓冰冷的手,掀开帘子走进屋里。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无印怎么样了?”他问着柳婷裳。  出去差不多快一个月了。  旷野也好山崖也罢,对于鹰来说都比大海要舒服得多。

    “安定些了。  ”柳婷裳转身进了旁边的厨房。  “叮叮当当”的不知道做些什么,与展说着话,“这几天先生一直给他讲老板娘的事呢。  希望那些事能对无印有帮助。  ”

    展皱了眉头“有用吗?无印毕竟不是罗将。  无印的心太柔软了。  ”掏出钱袋丢在桌上,里面的金叶子和元宝发出好听的撞击声。

    “你想说老板娘心很硬?”柳婷裳没好气的从厨房出来,“砰”的把一碗粥“砸”在展的面前,气鼓鼓的。

    “不是!”展忙解释,“只不过罗将够狠。  必要的时候下手狠,对自己也狠。  何况,基本上,她都是自己选择的。  无印却不是,他是在无意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时难以接受也很正常。  ”

    “只是一时吗?”柳婷裳幽幽感叹,“希望只是一时。  ”眼睛又瞥向屋子里的两人。

    “无印,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罗将可以做到?为什么罗将直到现在还很坚强很自如的活着?”陆横堂几乎想要叹息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这些对无印有没有用了。当他问出这些问题的时候,连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是赎罪?是守护?还是别的什么?为什么,罗将可以坚持下来,可以活得至少看起来很潇洒?

    无印呆滞着,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他是否真的听见了陆横堂的话。  也许他听了,也在思考,也许,他什么也没听见。

    横堂无奈的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展和柳婷裳期待的目光,缓慢而无力的摇头“也许,只有更大的刺激,才可能让他清醒了。  ”

    展回来之后,就轮到横堂出门了。  他虽然没有展的翅膀可以飞到很远地地方,犼的脚力却也不差。  每次出门都是以一个月为周期。  无论如何,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是他们的共识。  每个人都期盼着,也许哪次自己回来的时候,无印就会腼腆的笑着迎出来,对他们说“对不起,让你们费心了”。

    柳婷裳缠着村民知道了得到秘药的地点,那是在海上的一座山中。  柳婷裳很想去看看。  是不是能找到其他更好地药来医治无印。  她还在犹豫着,展替她做了决定。

    “一起去吧。  那个距离不算太远。  我应该能飞过去。  一天的时间足够来回地了。  ”

    虽然对于展的帮助有着万般的不愿,柳婷裳却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办法。  把无印托付给邻家的大婶之后,两个人出发了。

    海面上难得的风平浪静。  邻家的小女孩光着脚在海边嬉戏着,捡拾着贝壳,一片片地显示给无印看。  无印是展在出门前抱到海边的,因为这样才方便邻家大婶的看顾——大婶还要缝补渔网在海边工作。

    只是无印的反应让小女孩十分的失望,呆呆傻傻的。  眼睛似乎望着远方,又似乎什么也没看似的。  小女孩更喜欢温柔的柳姐姐和宽厚地陆叔叔,他们总是有着足够的耐心听她说话,欣赏她炫耀的“宝贝”。  哪怕是看起来严厉的展叔叔呢,其实也是和蔼的。

    海浪扑打着沙滩,一波一波的涌上来,又悄无声息地退下去。  静悄悄的,吞噬着陆地。  却让人毫无知觉。

    当大婶意识到的时候,海水已经淹过无印的膝盖了。

    大婶有些慌。  海水沉静得反常,颜色却是那么幽深,仿佛潜藏着什么巨大的怪物一般,伺机抢上陆地。  她连忙收了渔网,招呼着自家的孩子。  却对无印有些束手无策。  即使是渔家的女人,也没有力气大到可以轻松的抱着一个成年男子走的程度。

    可是无印痴痴傻傻的,对于眼前地一切无动于衷。

    “哎呀!哇哇!”小女孩低着头推搡着无印,突然哭了起来。  她模糊地看到一群什么东西快速的顺着海水游过来,磨着地利齿的声音直透进她的耳朵。

    大婶也看见了这一情景,母女两人拖拉着无印更用力了。  大婶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  海上的人都知道,“流鱼”,总是大群的一起行动,顺着反常的海潮涌上岸,大肆的饱食人类之后。  再顺着海潮返回海里。

    流鱼马上就到了小女孩的脚边了。  大婶连忙拖过自己的孩子把她和无印都护在自己的身后,胡乱拿着鱼叉在海中刺着。  希望能稍微驱散一些流鱼。  一般的时候,当有人发现流鱼到来的话,就会警告大家,然后一起出去躲避。

    幸而现在是白天,村子里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  虽然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却也足够避难的时间。

    只是连大婶都想错了。  村子里的人并没有去避难,反而都过来帮忙,有的用着鱼叉渔网的对付流鱼,有的帮助大婶和小女孩来拖无印。  然而壮年的男人们都不在,即使上来好几个人,也只能是慢慢的拖着无印向陆地上走了。  以这种速度,跟不上海潮的上涌,也躲不过流鱼的攻击。

    一个小男孩的脚被流鱼咬住了,血染红了大海。  他却坚持着没有哭,紧咬着牙,用刀向着咬住自己的流鱼砍下去。

    流鱼见了血,更加的暴躁,大批的鱼群开始袭击着站在海里的人,血流得更多了。

    无印的眼前是满眼的红,血红。  分辩不清。  意识里有什么在呼唤着,醒来吧,有人需要你,需要你。  可是需要什么?谁会需要一个刽子手?需要一个不能控制自己力量的人?需要一个毁了一座城的人?

    需要的,那些救你的人,那些为你战斗的人,需要你的……

    冥冥中的声音呼唤着,那是谁的声音?

    无印的眼睛动了,他看见了那些与流鱼搏斗的人,看见了拖着自己想要救自己的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

    红光笼罩,海洋、大地、天空成了同样的,温和,而博大的,红色。  无印的念珠动了,无印的人动了。

    那一天,很多海外的渔民看见了那种红,以为是海神显灵,纷纷跪下朝拜。

    那一天,救助无印的人反而被无印救助,他们才知道,这个呆呆傻傻的人,其实有着一颗最慈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