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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我20岁,大概还没过20岁生日,我连自己生日都记不清了。

    我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醒来,非常害怕,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盏几乎烧完的蜡烛,摆在墙角,光线昏暗,借着朦胧的光,四周是灰黑色的水泥墙壁,上面有飞溅形状的可疑污渍,我躺在地上,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紧紧绑着,头很痛,非常害怕,害怕到不敢发出声音,只是不停的流泪,一点一点挪到墙角,试图远离光线。

    过了很久我才回忆起来,我独自开车去札幌市购物,因为考试成绩不错,双亲特意送了一大笔奖励金。最后的记忆是,在郊外的加油站加油,我去旁边的便利店买果汁,身上穿着新买的LV毛呢大衣,脚上穿着最新款的香奈儿皮靴,刚下过雨的缘故,落叶混着shi漉漉的泥土,弄脏了鞋,没错,秋天第一场雨刚结束。

    便利店空无一人,我本可以留下钱离开,但是房屋后面传来响动,忍不住好奇走了过去,皮靴的声音大概惊到了对方,当我打开那扇老旧木门,只看到凄凉的小树林,身后突然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再想回头已经晚了,一块手帕紧紧捂住我的口鼻,无法呼吸。

    那个男人一只手臂紧箍住我的上半身,任凭我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那个房间是个方方正正的地窖,入口开在顶部,一米长宽的正方形厚木板,屋子里没有任何可以借力攀爬的东西,无处可逃,蜡烛燃烧完就彻底陷入漆黑。我仿佛被关在一个冰冷的箱子里,死一样的寂静,总觉得黑暗中会有什么狰狞的怪物出现,我蜷缩在角落不敢乱动,不敢出声,饿晕过去几次,恐惧感几乎将我逼疯,甚至去撞墙,就这样死掉也好过未知的恐惧。

    意识恍惚中,好像天花板垂吊下来一盏灯泡,驱走了黑暗,整个房间变得灰戚戚的,好像电影里血腥的犯罪现场,我当时这么想。

    “救命……救命……”

    薄弱的意识下,明知道顺着绳梯下来的男人是将我绑架来的犯人,依然控制不住求生的Yuwang,每个人心里都有善良的一面,年少无知的我对此深信不疑,人世间不可能有恶魔,即便是犯过错的人,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可违逆的悲惨遭遇,我当时这么想。

    那个男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的残酷的压迫力和血腥气息就溢满整间屋子。

    身型高大健壮,穿着厚重的黑色军靴,脏兮兮皱巴巴的黑kù子,黑皮衣,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戴着皮手套。不一会儿,他把这些全部脱掉了,整个过程十分缓慢,每脱一件都要仔细叠好,我看到一半就紧紧闭上眼,心里竟然有些放松。

    或许能够活下去。如果顺从就能换来食物,或许能活下去。

    我不敢睁开眼睛,不敢发出声音,巨大的撕扯力使我像个无重量的布偶一样跌来撞去,冷热不均的躯体沉甸甸的压上我的xiong口,几乎当场喘不过气死掉。

    后来我吃了一盒寿司,对那个男人感激涕零,我依然不敢抬头看他,看到长相一定会死,我相信他一定明白我对这种遭遇的态度,如果他放了我,我会当做一场噩梦,遗忘。

    在寒冷黑暗的屋子呆久了,没有时间概念,非常孤独,甚至无比想念那份温暖,迫切想要见到他。这种强烈的心情在他送给我一g被子的时候达到顶峰。

    但情形急转直下,他将我捆绑起来吊在半空,用冰冷的匕首划过我的身体,大多数时候用的是刀背,我像是一只喂养成熟的羔羊,到了宰杀的时机,恐惧感使我全身僵硬,神智混乱不清,麻木的忍受刀割,一声不吭,我能感受到他几乎无法抑制的嗜血的兴奋,呼吸急促,似乎我的隐忍令他感到无趣,于是就这么收手离开。然后我就这么吊着,半死不活直到他下一次出现,我身上的刀疤已经结痂,如此反复。

    经历过死一样的绝望,再回到最初和睦的相处方式,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很空洞。他丢给我一只钥匙链挂坠,那是中学时的男朋友送的,一只红白相间的胶质玩偶熊。回忆起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对未来的憧憬,对生命的绝望使我痛哭了一场。

    在那之后,又有一个年轻女孩被丢了进来,穿着红色羽绒服,zui上缠着胶带,哭到筋疲力竭仍在试图放声呼救,被眼泪鼻涕呛得窒息,我急忙过去揭掉她zui上的胶带,她咳嗽好一阵,感激的看着我,然后扯着脖子撕心裂肺的喊救命。

    那个男人狠狠打了我两耳光,对我说了第一句话:“别做多余的事!”

    我的视线永远低于他的下颚,不敢去看他的脸。他当着我的面杀了那个红色羽绒服的女孩,动作干净利落的将尸体肢解,像杀了一头牛一只羊似的,分门别类装进不同塑料袋,浓郁的血腥味几乎将我熏晕过去。我呆滞的瑟缩的被子里,眼睛保持半闭,黑红色血液悄然朝我蔓延过来,恐惧直冲大脑,心脏几乎跳出xiong腔。

    他让我睁开眼,我使劲摇头,眼泪刷刷的流淌,他走过来用沾满血的手捏住我的脸,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又说了一遍,“睁开眼。”

    惶恐不安之下,浑身力气流失,任由他狠狠捏着将我的脸抬起来,露出脖子,就算他一刀刺进我的脖子,我也不想反抗了。这么想着,我睁开了眼睛,然后,我看清了那个男人的长相。一张长方脸,单眼皮的鹰钩眼,眉毛很淡很杂乱,左眉的眉尾有一颗褐色的痣,驼峰鼻很高,zui唇很厚,紧紧抿着,这张脸第一眼看上去就非常yin狠残酷,我想最适合这个人的职业,大概是狱警。没错,我将一个分尸杀人犯跟警察一类联系在一起,毫无违和感。

    他像抚摸小猫小狗一样,冰凉黏糊糊的手指揉搓着我的脸,眼睛里浮现出犹豫之色,他在判断着什么,出奇冷静。我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他终于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你跟她们不一样,我不会杀你。”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绽放出烟花,眼睛里光芒四射,xiong腔里一瞬间迸发出的强烈回荡,使我失去理智,整个人扑上去紧紧抱住他。

    尸体的血液染红了被褥,在奋力纠缠中翻卷褶皱起来,我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我怀孕了。肚子一天天涨了起来,我才猛然间发觉,自己怀孕了。双手摸着小腹,理智渐渐清醒,在我身体里,孕育着一个杀人犯的种,这个念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于是遍体生寒,不住的颤抖,那一段时间我几乎变成一个疯子,想把自己狠狠摔在地上,或者使劲运动,但我怕自己因此丧命,那个男人一定不会救我。虚幻的幸福感骤然破灭,如梦初醒的环顾这个屋子,我一直生活在血迹污渍越来越浓厚的地下水泥盒子里,被杀人犯饲养着。

    在这期间,那个男人又杀了两个年轻女孩,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都穿着价值不菲的名牌衣服,戴着昂贵精致的首饰。之所以知道名字……因为我可以讲话,我说对年龄的时候,她们会点头。

    她们以为会像我一样被长期囚禁在这里,天真的以为犯人不会伤害她们,于是很勇敢的拼命挣扎,用憎恶仇恨的目光瞪着他。她们死得十分缓慢,过程煎熬,痛苦,我已经无法再感同身受了,我抚摸着小腹平静甚至麻木的看着少女逐渐绝望,瞳孔涣散,再也一动不动。

    他回头看到我的姿势,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僵住,紧接着面露恐慌,丢下刀和绳子,塑料袋,惊慌失措的顺着绳梯几步爬出房间,木板没关,他在外面逗留徘徊了很久,我能听到远处传来嘶吼的宣泄声,每喊叫一声我就跟着颤抖一下,心脏砰砰跳。他说不定会杀了我,他并不需要孩子。

    他在发抖,颤抖着处理完两个少女的尸体,一趟一趟进出,用混着冰碴和白雪的泥土擦干净地面的血渍,又把泥土装袋搬出去,最后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点燃一根烟,回头看我一眼,又急忙把烟踩灭,焦躁癫狂的对着墙一通拳打脚踢,我站在角落里看得心惊rou跳。

    “走吧,跟我一起生活,记住,别做多余的事。”他瞪着通红的眼睛,拳头攥得很紧,皮手套咯吱作响,似乎拼命忍耐着不当场掐死我。

    我重重点头,目光坚决,尽管惶恐不安,但我必须抓住眼前的一线生机,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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