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
长安下了一夜暴雨。
乍暖还寒。
才入秋的长安城有了一丝凉意。
东宫大殿内,已燃烧起了炭火。
主位之上,李承道执壶饮酒,喝的很慢。
身后,李存孝身披铁甲,轻轻擦拭着手中黑槊。
忽然,大殿门被人小心翼翼推开。
李承道抬起头,缓缓放下手中酒壶,看着来人。
殿外,大雨依旧瓢泊不停歇。
“殿下,房玄龄招了!”杜如晦浑身被大雨浸透,跪伏在李承道面前,态度无比恭敬。
“你,起来说话!”李承道随手倒了杯桌上酒,手腕一抖。
下一瞬。
那白玉酒盏宛若长了眼睛一般,轻飘飘准确无误落在杜如晦身前。
“谢殿下赐酒!”
杜如晦跪坐在大殿上,手捧起酒杯一饮而尽,恭声开口说道。
“果真如殿下所料一般,据房玄龄交代,在玄武门事变前,秦王殿…逆贼李世民,确实安排了一支突厥人悄然混入长安城中蛰伏下来。”
“只是…”
“只是什么?”李承道平静问道。
“只是逆贼李二非常小心谨慎,哪怕是我们这些心腹,除了与他最为亲近的长孙无忌与柴绍外,再无人知道那些突厥人的藏身之地!”
杜如晦浑身一颤,咬牙说道。
“不过,据我那老友猜测,那群突厥人应该还在长安城中无疑!”
“知道了!”李承道轻轻点头。
前世,突厥人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得到大唐宫变,在短时间里南下入侵中原。
很大一部分原因。
便是李世民在玄武门事变前,便已然与那颉利可汗有所勾结。
甚至,前世李世民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剔除朝中李渊与李建成旧部,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手下有着一支突厥狼骑所组成的队伍。
只可惜,李老二后来背信弃义,才坐上帝位不久,便将昔日助其成事的那支突厥狼骑尽数杀绝,早前答应颉利可汗的好处也一分未到。
若非如此,又怎会引出后来的渭水之盟。
说白了,都是他李老二自己在搞事!
可买单的,却是这大唐百姓!
“房玄龄,还是不肯降么?”李承道站起身,淡漠问道。
“回禀殿下,我那老友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杜如晦脑袋低垂,声音带着一丝惶恐,“还请殿下给老臣些时间,我一定能说服其为陛下所用!”
“孤,就再给你三日!”李承道缓步向大殿外走去,声音很轻。
“三日后,房玄龄若还不肯屈服,他全家三十七口,尽皆问斩!”
“老臣,谢殿下恩典!”杜如晦跪在原地,根本不敢动弹分毫。
直至李承道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才浑身一松,瘫坐在大殿上,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存孝,你说,那些突厥人如今会躲在何处?”大雨中,李承道负手行,脚步很缓,仍由雨水打在身上,却仿若未觉一般。
“主公,突厥人不是傻子,如今还留在长安城中不肯离开,只怕是只有一个原因!”李存孝手持禹王槊,侧身走在李承道身后半步左右。
他为猛将,亦是一名帅才,看待事物很透彻。
李承道忽然停下脚步。
主仆俩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李世民,还活着!”
“我那二叔,不愧是天命所在,坠入那等湍急大江中,想不到都未身死。”李承道扬起脑袋,感受着雨水拍打在脸上的冰凉,轻笑摇头道:“孤有预感,相信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不管来多少人,存孝自当为主公一力破之!”李存孝一挥手中大槊,在雨中宛若一尊石塑。
天色,又暗了几分。
主仆俩不再开口,立身雨中,静静看着远处天色。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入夜。
乌云低垂。
雨,越下越大。
东宫外,远近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阿史那东哥握着刀,在雨中潜行,向着太子府外逐渐靠近。
在其身后,还有近百人,俱是突厥最精锐的勇士。
在离太子府外百步的地方。
阿史那东哥脚步猛地一顿,朝后一挥手。
刹那,身后百名突厥精锐尽皆隐没在了暴雨中。
阿史那东哥出身突厥王族,精擅刺杀。
他直觉向来很准。
眼下,他之所以停步不前。
完全是源于心中那股莫名涌起的不安之感。
这种森寒的感觉…
好像自己被草原上的狼王盯住一般。
呼啸的暴雨声,掩盖住了劲弩迸射而出的破空声。
直至比这雨幕还要密集的弩箭划破空气出现在面前。
阿史那东哥还要其一众部下,才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
低沉而清脆的暴风雨中。
扑倒在湿凉地面的阿史那东哥,听到了铁箭射入身后一众手下身体里的碰撞声。
大雨冲淡了血腥味。
他跪坐在地上,紧了紧手里的弯刀。
身后,除了侥幸躲过箭雨的几名手下外。
其他人尽都化作了一具具冰凉的尸体,永远躺在了这场雨中。
前方,不远处。
太子东宫的大门轰然洞开,火光渐渐清晰。
阿史那东哥站起身,如鹰隼一般的双眸微微眯起。
几名部下默默持刀站在了他的面前。
“哒!哒!哒!”
马蹄声起。
如今的大唐东宫太子李承道。
身披铁衣出现在了阿史那东哥视线中。
在其身侧,李存孝手握一杆如墨大槊,紧紧护卫左右。
身后是端着连弩的四十六骑。
两旁则是按刀的东宫侍卫。
“臣服,还是死?!”
李存孝打量着持刀摆出拼命架势的突厥人,冰冷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