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正午的阳光很柔和,慢慢地从天空上照射下来,院子里的景象让叶新月心里很舒坦。
没有什么比早上睡到自然醒,起床后有清淡可口的早饭吃,吃完还可以悠哉游哉地拉张躺椅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更来得舒服的了。
叶新月懒洋洋地眯着眼睛,看向院子的一角,那些被叶新月挑出来圈养、暂时“幸免于难”的鸡鸭正欢快地那里扑腾。
因为叶新月的手受伤,莫远理所当然地不让她洗碗。 而且,大概是不想太多人打扰到叶新月,院子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别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莫远亲力亲为。
叶新月有些搞不懂,莫远对兰蔻的感情难道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莫遥丝毫不介意让他的准老婆和莫远单独住在这里?哪怕是瓜田李下的一般避讳,总该考虑的吧。
叶新月抬头,朝走出厨房的莫远微微笑了笑,十分惬意地换了个躺着的姿势。
莫遥到底是太信任自己的兄弟,还是压根就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
“新月,”莫远提着水壶,去给玉娇兰浇水,“这些花再开个几日,便过了花期了,要把花瓣收集起来吗?”他转身问她。
“做什么?”叶新月有些茫然地问。
莫远微微一笑“你要不要做香囊或者别的什么?你原来总收集这些花瓣的……”
叶新月愣了愣,她又不是兰蔻。 她本想说“不必了”,但是看着莫远地脸,她拒绝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她感觉得到,莫远若有若无间说的一些话、或是做出的一些举动,都透露出一个讯息——他希望她能想起过去的。
可是,叶新月的脑海之中,关于兰蔻的“过去”是根本不存在地。 然而莫远又对她太好。 好得让她对于自己占了兰蔻的躯体这件事情愈发地歉疚起来。
所以,她点了点头“好地。 ”
莫远笑了笑。 低头专心致志地给花浇水。
“莫远,”叶新月想了想,问他,“为什么临渊宫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动呢?”搞得好像神秘组织一样……
莫远迟疑了片刻“这……”
叶新月见他有些犹豫,忙笑着说道“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就是好奇而已,呵呵。 ”
莫远淡淡地笑了。 回答道“其实也没什么。 并不是所有的门派都喜欢参与江湖事。 ”
叶新月不解地问“既然不喜欢参与,那为什么要建立临渊宫呢?”
莫远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她身边,这才对她说道“临渊宫原本是我们仇家建立的门派,后来,我们手刃了仇人,哥哥便接受了临渊宫,管束手下。 也比一下子解散了他们好。 ”
叶新月点了点头“那你们当初和临渊宫到底有什么仇?”
莫远轻轻皱了皱眉“杀母之仇。 ”
叶新月感觉自己似乎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连忙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 ”
莫远淡淡地笑了“其实,我娘去世的时候,我还尚在襁褓,许多事情我并没有亲眼所见。 所以谈不上多难过……”他顿了顿,抬眼望着叶新月,“你也许觉得我有些无情和不孝吧,毕竟我也是娘亲十月怀胎,忍着分娩之痛生下来的,而我却一直都并不想报仇地。 ”
叶新月摇了摇头“太过执着于仇恨,本身就有害而无利,你不要把自己想得太不好。 ”
莫远轻轻颔首,随即轻叹一声“只可惜我爹和大哥却没办法向我这么轻易地放下仇恨。 ”他苦笑,“这也不能怨他们。 毕竟。 他们都亲眼见到母亲惨死……”
叶新月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他,她轻轻坐起来。 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
莫远微笑着侧过脸庞,看着她,轻轻地拍了拍她放在他肩上的手“我知道,没什么,其实我早就不介意这件事情了,只是,因为我们的缘故,却让你爹也枉死了,如果当初,我没有要去你家的酒肆休息,也许你和你爹现在还很平静地一起生活着。 ”他满是歉意地对她说道。
叶新月一愣“什么?”她从没有听莫远提起过他以及莫遥当初是如何认识苗兰蔻的,此时乍一听莫远的话,不由很不解地看着他。
莫远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是你原来的记忆,我慢慢说给你听……”
叶新月听完莫远长长地叙述,原来他们和兰蔻是那样认识的。
她对于苗兰蔻的遭遇很同情,但是想到这样一个普通的柔弱女子,见到父亲惨死在自己面前,事后却显得那么坚强,她却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莫远会爱上她了。
听莫远的叙述,她对他过去的生活也有了一个大概地了解。 他的父亲一心想要为死去的妻子报仇,将年幼的他交给长子莫遥照顾。 而莫遥又似乎完全承袭了父亲对临渊宫主人的仇恨,虽然他很尽责地带着弟弟莫远四处躲避临渊宫的追杀,但是,与心态平和的莫远不同,他从小就在心底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莫远觉得,对于临渊宫的人,能避则避,而莫遥却觉得,要想过上安稳的、不需要担心自身安危地日子,就应该彻底铲除对方。
莫远朝叶新月笑了笑“其实大哥是对地,只是……”他轻轻皱起眉,一向平展的双眉之间隐隐浮现出一个“川”字。
叶新月明白他地意思,她没有因此而觉得莫远多么怯懦,他的性格里,有着一些优柔寡断,可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显得更加可亲。 她朝他笑了笑“要是我,肯定也会和你一样的想法的,冤冤相报何时了,总要有一方先放弃仇恨,事情才能得以终了的。 ”她想要问,为什么临渊宫原来的主人会杀死莫氏兄弟两个的娘,但是又觉得这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实在不对。 她想了想,觉得莫远的话有些不对劲,她有些地方没有听明白,可是一时之间,她也琢磨不出是哪里有着怎么样的不对劲。
她略略踌躇了几秒,才又问莫远“那莫遥是怎么从那段时间里熬过来的?”
“嗯?”莫远轻轻扬起眉毛,似乎没有听明白叶新月的意思。
“莫遥小时候,是亲眼所见你们的娘被杀了吗?”她轻声问,虽然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提得很怪异,但是,想起莫遥总是冷冷的表情,她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忽然就问出了这么一句。 她在大学里,曾经看过弗洛伊德《梦的解析》,虽然他什么解释都跟性扯上关系让她很不以为然,但是他认为人的童年经历会伴随一生,也会决定成年后人的性格,这一点却是不可否认的。
莫遥的冷漠和段锦的冷漠不同。 叶新月一直很心疼锦儿与世隔绝地生活着,就好像生活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他的冷漠只是一种习惯,是因为他独处了太久,是因为养父段莫离没有表现出对他足够的关爱,是一种类似于自我保护的机制。
而莫遥的冷漠却有些危险的意味藏在他偶尔也会露出的微笑下面。 事实上,叶新月跟他短短相处的那不到一整天的时间里,他露出笑容的频率比起锦儿来,要多得多。 然而,他的笑容却好像总别具深意,亦或明明嘴角是上扬的,眼睛是轻轻弯起的,可是眼中却见不到笑意。 说得不好听一些,他简直是皮笑肉不笑。
尤其是当他看向我时,叶新月在心里补充,他的确是像是一个很称职的未婚夫那样,落在我脸上的目光满含深切情意。 但是,那感情来得太迅速,又去得很突然,就好像电视剧里的演员,按照剧本要求给出相应的表情,但是一旦这一场这一幕一结束,他的表情也便随之消失。
莫远显然也没有料到叶新月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愣了一会儿,才回答“我那时还不记事,等到后来我大了一些,开始对于我们颠沛流离的生活产生了疑问时,大哥才将过去的事情告诉我。但是,我具体问到母亲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临渊宫的人要杀死母亲,他却总是避而不谈。 ”
“为什么呢?”叶新月听得入神,不由张口问道。
莫远笑得有些勉强“大概对于大哥而言,即便是他那么坚强的人,也有不愿想起的回忆,和不愿谈起的话题。 我问了几次,后来便不再问了。 ”他淡淡地解释着。
叶新月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多了。 她不由笑了笑“现在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
莫远点了点头,声音也明快起来“嗯,一切都过去了。 只要你能快点想起原来的事情,嫁给大哥,一切就都好了……”
虽然他的笑容很明朗,但是叶新月却还是听出他声音背后的一丝挣扎。
哎——她不是兰蔻,除非兰蔻的魂魄哪天回到这个躯体后,再跟莫遥完婚,否则莫远的心愿注定要落空了。
“大哥习惯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抗,要是你在他身边,他就会轻松很多吧。 ”莫远说道,从小和莫遥相依为命,他明白莫遥有多么辛苦。
叶新月装作自己没有听懂“我现在自己一身麻烦,也记不起过去的事情,怎么能让他轻松呢?”她笑了笑,调转视线,看向玉娇兰盛开的花朵,似乎不想再说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