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红影闪过,苏安娜的竖琴已经被韶舞用红拂卷走,抓在了手里。
“你!”
狄俄尼索斯一步上前,将发愣的苏安娜挡在身后,警惕地看着她,双拳握紧,满脸怒意也难掩那份无措。
“既然你们能认识到自身能力的不足,就不要节外生枝。”
韶舞随手一拨琴弦,狄俄尼索斯和苏安娜被气浪吹倒在地,眼神不善地瞪着她,却都没说什么。
“道具的弊端就在于没有忠诚度,谁抢到手就可以操作,但发挥出来的效果却不同,你们不如多花费些心思在这上面。”
韶舞被竖琴扔到苏安娜怀里,推开树屋的木门,临走前,再次警告道:
“你们找年年合作可以,但不要生出别的心思,我记得,他曾经叮嘱过你们不要乱来。”
狄俄尼索斯拉起苏安娜,苏安娜抱着竖琴低下头一言不发,突起的一双眼珠不自然地在眼眶里乱撞,像是随时都要爆出来一样。
“如果我们能控制住她,合作起来不是更妥当?没有女人能在热恋中保持清醒,让她爱上我,她自然能心甘情愿为我做任何事!”
狄俄尼索斯不甘心地嚷道,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好几种折磨控制这份恋情的方案。
“我说了,她有恋人,比你优秀,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头脑不清醒的傻瓜。”
韶舞看了苏安娜一眼。
“你跟她有私交?”狄俄尼索斯大叫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我要告诉他!你并不是诚心想和他合作!”
“随意。”韶舞终于放弃了劝说,转身出门。
“啊对了,说起私交,你就算找他告状应该也是没用的,反倒是很有可能惹他生气。”
韶舞斟酌着,像是也拿不准自己的判断。
“什么?为什么?”两兄妹不解。
“这大概是因为,我跟他也算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了。”
在韶舞和狄俄尼索斯三人惊异的目光中,年年从树屋顶上跳下,笑容满面地向他们打了一个招呼:
“好久不见啊,你们两兄妹怎么还是这么蠢?我还以为之前把你们种在地里那么久,也该长出点脑子来了。”
......
“你们说什么?年年去找我了?”
回到营地的是岁看着面前这几人,疑惑道:
“我怎么没看见她?”
“年年说那两兄妹不是会找人聊正事的材料,怕你吃亏,又怕打草惊蛇,就偷偷跟过去了。”公子滟解释道。
“那她怎么没......”
是岁想了想,叹气:“那两兄妹不是聪明人,更不是沉稳的人,这会儿估计正在计划下次要怎么整治我了。”
“说不定能漏出点幕后之人的马脚哦~”公子滟也笑道。
“他们手里那个竖琴有点麻烦,跟......”是岁看了看面前这几人,略过三尺水,对祁有枫说道,“我们遇到过的魔族的能力有点像。”
“这也就是说,刚好被你克制?”祁有枫挑眉。
“倒也说不上是克制,应该是那两个人能力不足,发挥有限,才被我钻了空子。”是岁答道,有点后怕,也有点恶心。
“咦~难道你遭遇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公子滟玩味地打量着是岁的表情,目光自下而上扫过,在他的领口停顿片刻,嘿嘿一笑。
“那两个家伙......”是岁不自然地抬手整理衣领,有些难以启齿,“在看待某些问题的态度上,与我实在不合而已。”
“给我们仔细解释解释?”
公子滟眉眼弯弯,哗啦一声打开手里的扇子,遮住了偷笑的下半张脸。
“应该会跟你合得来,毕竟你在达格达待了这么久。”是岁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公子滟无奈摊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自认聒噪。
这虽然算不上是污点,但也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经历。
其实也多亏有是岁在这里,能时不时地帮他们清醒一下,否则这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说不定就跟之前的他和祁有枫一样,被重新弥漫开来的纵情气氛熏到烂醉如泥了。
就看那个羞涩的少年阿沁最近寸步不离这花车,看囚龙寨另外那些人的浑浑噩噩,看唐青笠每每对着一张画像发呆,看苏泽那难以自持的浮躁的好奇心,看三尺水频频下线啃苦瓜,就知道这里正在持续发酵的专注感官享乐的氛围具有多么强大的感染力。
哪怕有榜样,圣人也是学不来的,但堕落却不需要榜样,更不需要学习。
“说点正事?”唐青笠见话题似乎要走入另人尴尬的方向,连忙出声打断。
“没什么正事了,傻子都知道那两个新任长老背后有人,也知道举办这艺术节的目的不简单。”公子滟意兴阑珊地回道。
“而且目的也很明确,肯定不是造福一方,让精灵族富强起来。”祁有枫同意。
“那就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就能走了?”三尺水兴冲冲地提议。
“年年那边接到的任务是查清背后之人是谁,搞清楚这点,我们应该就能离开达格达了。”
祁有枫也很想尽快回归正常的世界。毕竟,此方永夜对他而言,还具有一份特殊的诱惑力。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年年现在就已经知道了,我对那两个人保守秘密的能力十分怀疑。”
是岁也难得露出一点迫切,期待地回身看了看那些高大的树木,替年年许了一份好运。
......
“我的运气还不错,我还担心真的只有你们两个在的话,我这就白跑一趟了。”
年年大摇大摆地走进树屋,寻了个位子坐下。
“你知道他是谁?”
韶舞伸手一拦,抓住苏安娜的手腕,又瞪了正要发作的狄俄尼索斯一眼。
“知道啊,大家不就是想让游戏世界乱起来吗?会做这种事和能做这种事的人,我就只认识两个。”
年年随意地回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送到嘴边。
“其中一个正在玩角色扮演,从最新的消息来看,他的立场已经很明确了,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了。”
年年扔开酒杯,看向面前三人,笑吟吟地道:
“他现在还叫亚当吗?该不会又变回一只鹿了吧?”
苏安娜和狄俄尼索斯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变了,又惊又疑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那半张面具盯出一个洞来。
“喂喂喂,我都说的那么明显了,你们俩还没有认出我啊?”
年年很无奈,取出他们佣兵团那个丑丑的徽章,别在胸前。
“是你!你们、你,”苏安娜惊恐地躲在她哥哥身后,“你们这些恶魔!魔鬼!”
“多谢夸奖。”年年欣然接受。
“我以为你那个面具是有用处的。”
韶舞见年年主动挑明,也闲适地坐了下来,给年年斟酒。
“这个嘛,原本是想伪装到最后的,但是我刚刚发现,好像没什么必要了。”
年年从韶舞手里接过酒杯,与她手里的杯子清脆地相撞一声,仰脖喝干。
很明显,韶舞在这里的地位要比这两兄妹高一些,知道的事情也比这两兄妹要多一些,而韶舞对她年年知根知底,根本骗不了什么。
年年把面具摘下,露出半边黏着血肉的白骨,苏安娜立时尖叫一声,狄俄尼索斯也嫌恶地扭过头去。
“有空的话,还是尽快把伤治好吧,确实有点吓人。”
韶舞摇摇头,却没有制止年年对那两兄妹做鬼脸的举动,只是把她杯中的果酒换成了果汁。
“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贴心的大姐姐,果然没看错人。”
年年没有去评价她的多此一举,双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小口。
“一直?”韶舞饶有兴味地重复了一遍。
“对啊,现在也这么觉得。”年年点头,果汁从那失去皮肤的半边嘴角淌下。
“哪怕我们正在算计你的精灵族?”韶舞递给她一块手帕。
“这要看你们到底想要算计些什么了。”年年随意用手一抹,还敲了敲自己的牙齿。
“将精灵族卷入战火?”
“这不是几百年前就完成了吗?”年年懒洋洋地回道。
“夺走精灵族领地内的矿产宝藏?”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讲,那些紫金矿对精灵族而言根本称不上珍贵,我们不靠这个吃,也不靠这个穿,倒是你们不如先考虑一下怎么分赃。”
年年诚恳地建议。
“那......灭族呢?”韶舞问道。
“想法很好,但基本不可能,不然三族也不会在边境纠缠这么久了。”年年耸肩。
“从外部或许没办法。”韶舞浅浅一笑。
年年猛地转头,看着她一言不发,半晌后才笑道:
“我明白了,这确实是很有可能。”
“所以?”
“力有不逮啊,而且我也不是精灵族的什么长老,能做的事情不多。”
年年轻蔑地扫了一眼他们精灵族的两位正式长老,讥笑道。
“我以为你的态度要更激动一些的。”
韶舞一时捉摸不透年年的想法,只能再次试探。
“让我想想啊,”年年作冥思苦想状,“你们这所谓的内部瓦解计划,其实真正能影响到的精灵族成员,也就只有玩家吧?”
“嗯,因为玩家是最不确定也最容易影响的因素。”韶舞点头。
“你觉得玩家是精灵族吗?”年年问道,“你觉得精灵族是玩家吗?”
“这......”
韶舞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正确答案。
玩家只是选择了精灵族这一游戏职业,不可能被彻底消灭,而能被消灭的那部分也只不过是数据,更可以无限重生。
“亚当跟你们讲这个伟大计划的时候,是不是忘记了告诉你们一个事实?”
年年笑道:“这,只是个游戏。”
树屋内的空气仿佛凝滞,苏安娜和狄俄尼索斯不安地互相看看,不清楚为什么韶舞的脸色忽然间变得阴沉了。
“亚当那家伙,在忽悠人这一技能上,还真是所向披靡呐~”
年年咬重了那个“人”字,看着韶舞,笑得天真无邪。
“不过嘛,他要是不这么说的话,也没办法让你们来陪他布置这个局,毕竟付出要与所得成正比才对,否则就真是诈骗了,我觉得他还没这么智能,能把人类的缺陷也学走。”
“你刚才说这很有可能?”
韶舞发现自己被年年绕进了一个怀疑链,却突然找到了她这句话的矛盾之处。
“因为灭亡一个种族的方法,也可以不去具体地从物理层面上消灭什么人。”
韶舞恍惚间觉得,此时年年脸上的笑容与当时的亚当极为相似——都是那种标准却不生动的机械笑容。
“你想做什么?”她脱口而出。
“我不打算做什么,”年年慢慢地摇头,“我只是打算什么都不做,或许还能帮你们做点什么。”
“你、你想让?”
韶舞却被她的态度震惊到仿佛缺失了一部分语言能力。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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