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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六章 神庙钟声

    “你们把人关在王宫里,会不会不太安全”

    松青背着手,状似闲谈,看向落后自己半步的内侍。

    “地牢坚固,还可以引入湖水,想来关住区区一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内侍答道。

    松青意外地挑了挑眉。他问的是“人”,内侍回答的也是“人”。

    “你家住哪里”松青决定聊聊家常话。

    “我家在一个距离哈瓦里哲城三日路程的小部落,部落小,总共不过两三千人,名字更是不足挂齿。”内侍轻声回道。

    “那你怎么会到这里”松青微微侧首,毫不意外地看到内侍脸上有一瞬间的怔愣。

    “哈瓦里哲是这附近最强大的国家,住在这里安全,生活也好,比家里好,我自然就来了。”

    松青听着这个避重就轻的回答,决定冒险。

    “你知道那位小王妃伤到哪里了吗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哪怕只是磕碰了一点,家里人也要心疼着急半天,也不知道小王妃的家人若是知道她竟然在王宫里遇刺,会不会后悔啊”

    松青很感慨,这种感慨半真半假,只是现在听起来真诚无比。

    内侍默默地跟着松青的脚步,一直到他们已经看到了东边的湖面,才开口道: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这是命。”

    “你是说,小王妃嫁给陛下是胡神的旨意”

    “所有的结合都是胡神的旨意,若是幸福,那便是胡神的恩赐。”内侍恭敬地说道。

    松青没有问若是不幸会如何。按照这种逻辑,恐怕所有的不幸不是归结于人自身的罪过,就是解释成胡神的考验。

    “我们在此时前来,想必也是胡神的旨意了,愿胡神保佑。”松青顺势一捧,转而说道,“我在初次面见陛下时,曾经献上礼物,里面有一些上好的成药,或许可以对小王妃的伤势有帮助,还有陛下的伤。”

    “多谢大人关心,陛下的伤并不严重,十九王妃虽然伤到了小腹,但伤口不深。而且十九王妃聪慧,不仅及时为陛下和自己止了血,后来也从大人所赠礼物中找到了合适的药物,现在都无大碍。”

    “十九王妃年纪这么小,竟然还懂得医术”松青惊讶。

    “不是什么医术,只不过是民间常用来止血的药叶子,被小王妃带在了身上,想来是家里人心疼,让她”内侍一顿,低头道了声失礼。

    松青脸上的忧虑消失,在内侍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今日至少有一件事一个人,是如他所想。

    王宫不大,两人谈话间已经来到了一处石门前。

    石门不大,只有一人宽。松青抬头看了看,认出这是不久前年年跌落的那处高台底部,想来地牢是与木里特湖相连的。

    松青想象里最糟糕的场景并没有实现。

    是岁坐在地牢里的草席上,虽然有些阴暗潮湿,但总比被泡在水里强,尤其此时还不到三月,想来湖水一定是寒冷刺骨,是岁这个文弱书生一定受不了。

    是岁静静地看着松青,松青却在四处打量,猜测那位哈桑六世要怎么全程关注自己。

    松青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领他进来的内侍不知何时退了出去。

    松青再次打量了一下四周黑黝黝的石头墙,抬手一抹,指尖湿润。他同情地看了是岁一眼。等天亮一涨潮,这里还不要下雨

    松青笑呵呵地跟是岁打招呼:

    “倒霉吧”

    “你问谁”是岁挑眉。

    松青默然。

    “怎么是你来了”是岁问道。

    “受命来处置你。”松青摊手,叹气。

    “处置我做什么,我只是倒霉而已。”是岁觉得自己有点冤。

    “你走运了这么久,又是当皇商,又是送公主出关,还跟国师有私交,没几天就把手下的商会经营成了我们天朝最强大的民间势力,也该倒霉了。”说着说着,松青都有点羡慕了。

    “天高皇帝远啊,我就算现在死在了王宫里,最多也就是让余下的三百人随便动动手,我总不能让城外那些士兵打进来吧”是岁苦笑。

    “你想都别想,我那五百人的卫队是绝对不会听你命令的。”松青没好气地回道。

    “我也没兴趣去命令你的卫队,郑将军的人才是精兵,一个顶你的人十个。”是岁有点嫌弃。

    “你在这里慢慢泡着吧”松青被是岁的态度惹恼,瞥了他一眼,“就算那位精灵是在城外才加入我们队伍的,也是你带着她在城里瞎转,那你就要对她的行为负责任”

    “那位精灵虽然是胡神的敌人,可也说不好是胡神派来考验世人的,我也只是按照胡神的安排行事而已。”是岁恢复了平静,淡淡一笑,很是自信。

    “怎么你难道还觉得自己领了一位小天使进城”松青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呵呵。”是岁轻笑,再不发一言。

    湖水真的很冷。

    年年钻出水面,踉跄着走到岸边坐倒,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用力搓着手臂。

    正是因为湖水很冷,年年一掉进水里就不生气了。愤怒被冷凝,化成了心里沉甸甸的一块。

    她也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大湖的凶险。

    湖里能见度很低,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丛丛随着湖水流动而摇曳的黑色水草。

    年年小心地上浮,不敢探出水面毕竟她刚刚掉下来,担心顶上有人长长的水草扫过她的脚踝和手臂。哪怕再着急,她也不敢游得太快,以免被水草缠住。

    瞬间达成的全神贯注压低了她的心跳速度,也让她这一口气格外绵长,待她第一次到水面换气时,哈瓦里哲城的灯光已经远在五十米之外。

    年年浮出水面,思考着接下来自己要去哪里。

    回城似乎有点危险,干脆还是按照原计划,去找找那座神庙好了。

    年年低头找了找,发现那只金簪已经不见了。

    她也回想不起自己落水的时候把簪子弄到哪儿去了,大概是一时松手扔掉了

    还好更重要的东西被放在了储物水晶里。年年猛吸一口气,又钻进了水里。

    她并不知道这座湖对当地人来说是神圣又危险的神湖,自然不敢大咧咧地在湖面游泳,最多上来偷偷换个气。

    年年继续向东游,据说那里是胡神的神庙。

    她本就想去神庙里看看,在城里四处探听,得知了胡神神庙的存在,便秉持着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原则,横穿了王宫,想顺便找个小船,打算趁天黑划到对岸去。这样总比绕完王宫的围墙,再绕一圈湖岸要快。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她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哀求和哭喊。

    年年并不后悔打伤了那个据说是国王的男人。想到那个坚强决绝到不似十岁女童的小王妃,年年也实在对她讨厌不起来,虽然正是她用尖叫引来了护卫。

    她现在更讨厌松青。

    年年在心里想些惩治松青的一百零一种方法,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自己的想象时而狰狞、时而冷笑,不一会儿就把这一口氧气给耗光了。

    出水换气,再下潜,这一次她却没有如愿向东游,而是被水流阻在了原地,又推到了另一个方向。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年年有过下海捕鲸的经历,最初的疑惑过后,便立刻开始调整呼吸,感受湖水的流动。

    与水流抗衡是不明智的。年年顺着水流游了一会儿,更头疼了。

    这湖里不仅长满了如森林般的黑色水草,还有几股毫无规律的强大暗流,若不是她水性好,心态也好,恐怕下水后不是被水草缠死,就是被暗流卷入后慌乱窒息而死。

    她虽然不至于慌乱,但也已经被暗流卷住,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几经沉浮和挣扎,年年几次看到湖岸,却都无法摆脱暗流,她也渐渐体力不支,只能随波逐流,先保证不死再说。

    好在最后她依然被湖水推到了岸边,但她也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又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年年身上的衣服和斗篷便已干透。

    这斗篷用的皮料毕竟是祁有枫花重金买来的宝物,就算是在湖里泡了不知多久,依然滴水不沾。曾被虹缂小店的秦掌柜重新用碎料裁剪过的衣服也因此沾光,有了速干的特性。

    年年在地上扒拉,拔了一大把草塞在嘴里,难吃,还有股腥味,但至少顶饱。她喜欢的那种灌木盐爪爪跟骆驼饲料放在一起,她自己随身带的早就吃完了,也没想着要补充一点。

    毕竟年年是真的好养活,牛羊吃啥她吃啥,牛羊不吃的她也能吃,比如她现在就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割点水草下来当干粮,说不定味道不错

    填饱肚子,养足精神,年年起身顺着湖岸走。她能看到远处哈瓦里哲城的灯光,那便往与灯光相反的方向走吧。

    她一定要去神庙。年年想到自己身上带着的那只染血的烟杆和罪魁祸首的小纸包,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她找到老伯尸体的时候已经晚了。

    杀死啃咬尸体的野狗,又埋葬了老伯的尸身,年年拿走了老伯的烟杆和包有金叶子的纸包。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了神庙以后要做什么。要是能跟胡神打一架倒也简单,但是打赢了就能让老伯死而复生吗

    但总归还是要去的,最起码要为老伯澄清事实,让他的家人不再痛苦,让他们能光明正大地为死去的亲人流泪。

    一个建筑的黑影出现在远处湖边,她加快了脚步。

    再走出几十米,年年警惕地取出短弓木箭,压低了自己的脚步声。

    前方有人声传来。

    叫嚷、惨呼和怒吼。

    年年停下脚步,等到人声渐低,最终归于寂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座逐渐清晰的高大寺庙。

    圆顶的白色寺庙孤零零地立在荒野之上,面朝西方的哈瓦里哲城,朦胧的橙红色光芒从拱门里照进漆黑的夜晚,在水面上破碎成点点闪烁的繁星。

    黯淡的光线里,有一个男人正静静地面对拱门站立,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是在为年年指引方向。

    他的脚边仰面躺着一个身着白色僧袍的人,腹部是一道细长的伤口,几乎把他斩成两半。

    地上还有十几个卧倒的身影,白色僧袍上满是斑斑血迹,偶尔还有断肢散落。

    年年放下了手里的弓箭,越走越近。离得近了,她才看到男人的粗布麻衣上也有不少流血的刀口,他的站姿也有些歪斜,像是腿部受伤,不得已只能把重心转移到一条腿上。

    年年跑到这人身边,已经听到她脚步声的祁有枫忽得转身,看到来人是谁后,手里两把还在滴血的弯刀叮当落地。

    祁有枫左腿一弯,半跪在地上轻喘,抬头看着年年笑道: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题外话------

    聪明人讲话真费劲

    两个聪明人讲话更费劲

    湖里本身没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这种水域对世世代代都是旱鸭子的哈瓦里哲人来说,也是致命的。比如最初有些人在这里淹死,后来慢慢被传成了湖本身有危险,大家就不靠近了,越不靠近,越觉得这个湖很神秘,渐渐就变成了禁地一样的地方。

    这世上很多神秘的形成也跟这个湖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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