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大家还在睡梦中,把门的兵勇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快速地穿上衣服,将游击将军府那两扇厚重的木门打开。
“谁呀?这大清早的也不让人……”把门兵勇睡眼惺忪地来到门外,口中怨声怨气,可他下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景象噎了回去。
大门外,整齐地站立着二百名左右的身穿褐色服装的东厂番役。只见他们个个神色威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去,告诉你们马大人,东厂掌刑千户方柄求见。”来者中一位头戴圆帽、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用低沉的语气对站在门前的看门兵勇说道。
“是,大人。我这就去禀报。”看门兵勇慌里慌张地转身向门内跑去。
如果说锦衣卫是瘟神的话,那东厂就是瘟神中的瘟神。看门兵勇不敢怠慢,径直跑向后院向马贵禀报。
当马贵一边扣着衣服扣子,一边惊慌地跑到前院时,方柄已经率领手下二百名番役,列队站在游击将军府前院花坛旁的空地上。
“不知方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恕罪!”马贵快步跑到方柄面前,拱手施礼。
“马大人,不用这么客气。方某奉圣上之命,前来迎接保护倭国议和使。听说他们昨晚进了你这游击将军府。方某特来打扰。”方柄眼望马贵,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
“哦……是在我府中,现正在后院休息呢。”
“那就麻烦马大人前去叫醒他们。”
“好好,我这就去。诸位稍等片刻。”
马贵转身跑向后院。
方柄冲手下挥一挥手,率领手下跟了过去。
沈惟敬率先被叫醒,当他听说是东厂的人前来迎接倭国议和使时,他赶紧穿好衣服。
“美智子,你先别出去,不要让外面的人看到咱俩在一起就寝。”出门时,沈惟敬对依然躺在床上的加藤美智子嘱咐道。
“知道。明白。”加藤美智子有些不耐烦。
沈惟敬穿好衣服,走到院内。
在朝鲜时,沈惟敬和方炳有过一面之交,后来还从石朗的口中听说了方柄转投东厂之事,所以,一见到威风凛凛的站在院子中央的方柄,沈惟敬立刻上前寒暄道:“哎哟,这不是方大人吗。听说你到东厂高就了,看来混得还不错。”
“沈大人,别来无恙。”方柄不冷不热,冲沈惟敬简单地拱一下手。
沈惟敬虽然身为大明议和使,但在心明眼亮的方柄眼中,沈惟敬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在和沈惟敬打招呼的过程中,方柄根本没正眼瞧沈惟敬。
望着方柄一副傲慢的表情,沈惟敬顿时有一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他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正当沈惟敬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马贵从东面跑来,只见他额头冒汗,惊慌地向方柄禀报道:“方大人,不好了,倭国议和使不见了。”
“什么!”闻听此言,方柄凝眉怒目,预感到事情严重,“给我搜!”他大手一挥,示意手下动手。
二百名东厂番役立刻四散散开,将整个游击将军府仔仔细细搜查一遍。
整个府内,没有发现内藤如安的影子。
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参与议和的其他随行人员全都穿戴好衣服
,来到院子内。大家全都知道了内藤如安失踪的消息,一时间,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在大家心头。大家谁也不敢发话,焦急地站在院子内,静观事情的发展。
人虽然没找到,三名东厂番役却在一间密室内发现了大量金银珠宝。
“大人,将军府上上下下,没有发现倭国使节的影子。在一间密室内,搜出数箱金银珠宝。”数名番役将珠宝搬至院内,放置在方柄面前。
“内藤如安不见了?那两个名叫贾静、贾芸的女子呢?”还未等方柄发话,沈惟敬先紧张起来。
“也不见了。哎哟哟,这可如何是好?昨天晚上三个人还好好的呢?咋就都无影无踪了呢?”马贵回答完沈惟敬的问话,紧张地站在原地,干搓着双手。
这时,加藤美智子穿戴完毕,从房间走了出来,听到内藤如安失踪的消息,她分析道:“我看那两个小妖精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内藤君多半是被她们绑架了。”
“沈大人,这位女士是……”方柄看一眼加藤美智子,问沈惟敬。
“忘了介绍,这位女士是倭国……议和使节的随行人员。”沈惟敬犹豫一下,还是没敢对方柄说明加藤美智子的忍者身份。
其实,即便是沈惟敬不说,精明的方柄早已从加藤美智子斜背的忍者刀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他没有对沈惟敬和加藤美智子再说什么,而是将头转向紧张地站在一旁的马贵,“说吧,马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方柄眼中射出两道冷冷的光,逼向马贵。
“方大人,我马贵一向对朝廷尽职尽守,对圣上忠贞不二。我……”
“废话少说,贾静、贾芸是谁?你把倭国议和使节弄到哪里去了?”方柄懒得听马贵废话,他猛地从腰间抽出绣春刀,指向马贵。
“大人,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呀。昨天晚上还一块喝酒呢,今早怎么就不见了呢?”
“去,把他的家眷请来。”方柄见马贵死不认账,便对手下吩咐道。
不一会儿,三名东厂番役将马贵的夫人和他的两个未成年的儿子押至眼前。
“马大人,可以说了吧。”方柄望一眼马贵的两个儿子,冷冷地对马贵说道。
“大人,我真的……”
“将他的小儿子拉过来。”马贵还想抵赖,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方柄打断。
“爹,我怕。”
一名番役将马贵的小儿子拉到方柄面前,被强行按住。
方柄举起手中绣春刀,压在男孩的脖颈处,“我数三下,你要是还不说实话,他的人头就将落地。一、二……”
方柄数到“二”时,猛地举起手中刀。
“我的孩子……”
“弟弟、娘……”
马贵的妻子被吓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另一个小男孩趴在母亲身上,哭喊起来。
“慢着,我说。”马贵扑通一声跪倒在方柄面前。
“早点说实话,不就没有这一出了吗。”方柄收起绣春刀。
“前些日子,几个山贼模样的汉子前来府上拜访,他们抬着两个大木箱。起初我对他们爱答不理。可等他们打开木箱,里面装的全是金银珠宝。
“我当时就有些心动,问他们找我何事。我当时本
以为这些山贼无非是想通过贿赂我,让我对他们打家劫舍、拦路掠财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让我协助他们绑架倭国议和使节。身为游击将军,我当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当即断然拒绝他们。
“他们见我不同意,便说出一计,说是让两位他们物色好的年轻女子,假装饿晕在我府门前,让我夫人收留她们。等到倭国议和使节到来后,我只管将倭国使节迎进府内,好生款待。其他的事情,由他们去完成。
“事后如果有人追究起来,就将责任推到那两名女子身上。听了他们的计策,我还是心动了。最终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现在想一想,他们的计策貌似周全,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试想,我一个堂堂朝廷命官,人在我的府上失踪,我怎能脱得了干系呢?都是我当时财迷心窍,才做出这等罪该杀头的蠢事呀!呜、呜……”马贵说道痛心处,嚎啕大哭起来。
“山贼怎么知道倭国议和使会通过此地呢?”方柄追问道。
“是呀。我也纳闷,几个小小山贼,怎么会对倭国议和使感兴趣呢?”
“你真不知?”
“大人,我已经将我知道的全说了。这刀架在脖子上,给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胡说呀。”
“那两个女子长什么样?”
“挺年轻的,她们自己说是唱昆曲的。那个叫贾静的,一看就是个浮浪之人。那个贾芸稍微安稳些,看起来……”
“好了。你可知道这几个山贼的落脚点?”
“知道,知道。从我府上向南约十里的路程处,有一名叫蛤蟆岭的小山,这伙山贼的老巢就在那里。”
“从此处到蛤蟆岭的路况,你熟悉吗?”
“熟悉。”
“那好,由你带路,立刻赶往蛤蟆岭。”事不迟疑,方柄收起绣春刀,准备动身。
“方大人,那我……”沈惟敬不知自己该不该随队前行,便向方柄问道。
“沈大人,你旅途劳累,在这好好休息休息吧。”方柄冷冷地对沈惟敬说道。
“那好,那好。”沈惟敬巴不得留在府中,听到方柄的话,赶紧点头同意。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加藤美智子不放心内藤如安,对方柄说道。
“我们东厂办案,向来不喜欢外人插手。免了吧。”方柄一向对倭国忍者心存反感,断然拒绝了加藤美智子的要求。
“我们大和民族的子民失踪了,身为同胞,我有义务找到他,帮他摆脱危险。”加藤美智子依然坚持己见。
“方大人,要不就让她跟着吧。说不定,她还能帮上忙。”沈惟敬为加藤美智子帮腔。
“拜托了!”加藤美智子竟然深深地给方柄鞠了一躬。
方柄无奈,他不愿再拖延时间,便不耐烦地对加藤美智子说道:“好吧,一块去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此次行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包括你。”
“好,一切听你指挥。”加藤美智子是受过严格的团队训练之人,对于方柄的要求,他还是能够理解和接受的。
方柄留下五名东厂番役负责看护马贵的家人,然后,率领其余东厂人员,火速赶往蛤蟆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