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宜马上说:“你弹那个——你最擅长的那个什么狂想曲给他们听!”
庄辉这时已经品出不对, 他来回扫视着诸宜和冯爽,眉头紧皱:“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安静!”诸宜瞪他一眼。( .)
虽然岑念在心里想着应该不至于, 但她没有想到, 就是这么至于。
冯爽弹的是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李斯特的十二首超技练习曲是专业人士炫技首选。
与此相对, 《克罗地亚狂想曲》就是半壶水响叮当的业务人士想要炫技时的首选。
在门外汉们看来, 《克罗地亚狂想曲》激烈的节奏代表了技术, 然而在真正的内行看来, 再弹得风生水起,也不过如此。
如果是想炫技, 选择《克罗地亚狂想曲》只会让内行发笑。
岑念现在不想笑,她只是在心里后悔, 应该回教室看书的。
就算是对着窗外发呆,也比站在这里看一个装模作样的男生带着夸张的陶醉表情演奏一首问题百出的《克罗地亚狂想曲》要强得多。
冯爽弹完一曲, 诸宜首先捧场地鼓起掌来。
她拍得啪啪作响, 然而其他三人都不给面子,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冯爽脸上有些挂不住,凉凉地瞥了三人一眼, 说:“你们听不懂也正常。”
他起身离开琴房,诸宜对岑念打了个“我先走了”的手势, 忙跟了出去, 诸宜和冯爽一走,庄辉哪里坐得住?
现在也不用问外面养的那条狗是谁了, 事实很明显。
他脸色难看地走了。
剩下邬回和岑念二人留在琴房相对无言。
岑念是在打量琴房新换的钢琴, 邬回则是沉浸在门外汉对冯爽刚刚表演的半信半疑上。
他突然想起岑念也会弹钢琴, 问:“你觉得他刚刚弹的怎么样?”
岑念毫不犹豫:“糟透了。”
“诸宜居然喜欢冯爽那样的人……”邬回一脸愤愤:“你不劝劝她吗?”
“劝有用吗?”岑念反问。
邬回无话可说。
岑念在琴凳前坐下,带着轻描淡写的表情,右手按下黑白琴键。
邬回震惊地看着少女五指飞快掠动,一首激昂有力的《克罗地亚狂想曲》从她指尖流出。
他虽然是门外汉,还是能听出岑念的这首狂想曲明显好过冯爽版本的百倍,就像adidos和adidas的区别那样明显!
而且冯爽是用双手,岑念居然仅用单手!
邬回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把冯爽拉回来,让他好好看岑念弹的是什么,再反思自己弹的是什么垃圾——
该死的装逼犯,竟然敢从他兄弟手里抢女人!
他最好期待不要在放学路上遇到他,否则他一定会让冯爽从“钢琴王子”变“钢琴熊猫”!
诸宜公开恋爱的影响比岑念想得更严重。
只用了一个午休的时间,四人组就变得貌合神离,在岑念和邬回不在的时候,庄辉和诸宜大概大吵了一架,两人现在连眼神都拒绝交流了,更别提开口说话。
一到下课时间,诸宜就跑出去4班找冯爽,庄辉也不在班上嬉笑胡闹了,下课时间就拿着手机,用一张死了亲人般沉重的脸色玩游戏。
他们两的异样连坐在后排的唐薇欢都察觉到了。
趁着邬回研究上节课发下来的数学错题的时候,她悄悄问岑念:“庄辉和诸宜是不是吵架了?”
“嗯。”
“看来传闻是真的……我听说诸宜在和花班的冯爽交往。”唐薇欢一脸感叹:“可怜的庄辉,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她同情地看了眼岑念身边绞尽脑汁做题的邬回,觉得这是下一个会步上庄辉之路的舔狗。
岑念倒不觉得诸宜恋爱带来的全是坏事,冯爽是个半壶水响叮当的人暂且不提,至少她看得出来,诸宜和他在一起挺开心的。
虽说冯爽的后援会视诸宜为眼中钉肉中刺,但诸宜乐在其中,找到了继傅芳丽之后的又一个乐子。
诸宜开心,那么她也没有去反对的必要,她原本就是个不爱干涉别人生活的人,只要冯爽本质不坏,那就随他们去吧。
当天晚上,岑念坐校车回家时,庄辉追了上来:“我和你一起坐车。”
“你不坐地铁?”岑念问。
“不坐了!”庄辉气急败坏地说。
以前他是为了陪诸宜才特意坐地铁的,现在诸宜跟冯爽走了,他还坐个屁的地铁?
他气哼哼地在岑念身旁坐下。
“……你还好吗?”岑念问。
“好得不得了!”庄辉说。
岑念想了好一会,觉得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安慰一下。
她在心中组织了一会语言,诚恳地说:“习惯就好了。”
庄辉:“……谢谢你哦。”
……
第二天的早自习上,岑念正在给邬回讲数学题时,班上仅次于邬回和庄辉的三号调皮男生连跑带摔地冲进教室。
他一脸兴奋,大吼一声:“4班的冯爽被人打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诸宜最先站了起来:“什么?!”
她也顾不上追问更多,一脸焦急地冲出了教室。
紧随其后的是邬回,他把听了一半的数学题忘到了脑后,起身撑在桌上,大声问:“被谁打了?严重吗?”
“不知道。”最先进来报信的男生窃笑着:“除了鼻青脸肿以外也没什么,就是破相啰,他今早戴了一个大口罩,走路遮遮掩掩的,要不是我眼尖,差点都没注意到!”
听闻冯爽被打,岑念身旁的唐薇欢一脸同情:“他不会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吧?”
班上的女生大多是同情或担忧的表情,男生则大多数都在偷笑。
“冯爽什么本事没有,天天跳得比谁都高,想收拾他的人多了去了。”邬回说。
去而复返的诸宜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想收拾他的人里是不是还有一个你?”
她把挡住前路的自己的书桌往旁边一踹,看也不看从抽屉里乒乒乓乓落出的笔和口红,大步雷霆走到邬回面前:
“你老实说,冯爽被打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要是我干的好事,你觉得冯爽今天还能用自己的腿走到学校来?”邬回冷笑一声:“我只可惜打他的不是我,这个装逼犯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真的不是你?”诸宜半信半疑地眯起眼。
“我是想打他。”邬回痛快地承认:“只可惜我没在放学路上见过他。”
诸宜上下审视他片刻,相信了他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垂头丧气。
她一屁股挤到岑念的椅子上坐下,和她共享一张椅面的二分之一面积。
“冯爽说是有人嫉妒他。”
邬回笑得幸灾乐祸:“难道不是他装逼装到人神共愤了吗?”
“你滚,别显摆你仅会的那两个成语——我问你,人真不是你打的?”诸宜说。
“跟你说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邬回问:“他是在哪被打的?”
“……自家楼下,就今天早上,还没出楼道就被布袋给套上了。”
“哦,还能来上学,看来不严重嘛。”邬回看热闹不嫌事大,说:“那个打人的好心人要是能让他在家休息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你太过分了!那是我男朋友!”诸宜生起气来,对邬回怒目而视。
“庄辉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呢。”邬回冷了脸。
岑念不想表态,然而她被挤在两人中间,即使努力缩减存在感,也不能阻止话题落到她身上来的命运。
“念念!你说说他,他怎么能这样?”诸宜气愤地说。
岑念选择了转移话题。
“庄辉呢?”她看向前排的空座位。
说曹操,曹操到。
懒洋洋的庄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进教室,诸宜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先黑了下去:“哼!肯定又熬夜玩游戏了!”
诸宜回座位去了,岑念看见她想要和庄辉说话又拉不下面子,反复看了庄辉几次都没被搭理后,愤愤地拿出了一支笔在本子上来回划着,还不时用笔尖恨恨戳上几笔,嘴里念念有词。
……难道是现代巫蛊?
邬回说:“别理他们了,以后自己会和好的。你还是给我讲讲这道题吧,上次你说过但是昨晚我又忘记该怎么解了……”
刚刚去前排小组长那里交了作业的唐薇欢走回来恰好听见这句话,对邬回说:“你这么努力,是打算要和尤东哲抢全班第二的名次吗?”
“少废话!”邬回拿笔敲了敲桌面:“赶紧过来坐着一起听讲!”
“我才不……”
唐薇欢话音未落,邬回中气十足喊了一声:“尤——”
“我听!我听!”唐薇欢赶紧搬着椅子坐了过来。
饶了她吧,她宁愿听数学题也不愿听尤东哲的婆婆牌碎碎念!
坐在前排的庄辉放下书包后,视诸宜为无物,百无聊赖地看着后排热火朝天的初级数学课堂,落单的他在原地转椅子转得无聊透顶。
一分钟后,他的椅子脚重重落到地上。
庄辉抓起他的习题册朝后排走了过去: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庄辉挤开坐在岑念对面的男生,一边看着岑念正在讲的题,一边对照着翻着自己的习题册。
岑念眼尖,无意中瞥到他的右手十指和中指两根指骨上的肌腱位置贴着创口贴,从创口贴里露出的地方能够看到有些红肿和擦伤。
这种伤痕一般出现在用拳头打了东西的人手上,平时的日常生活里是没什么机会造成这种伤口的。
看来“好心人”是谁破案了。
邬回抬头时也发现了庄辉手上的创口贴,他问:“你手怎么了?”
“被狗咬了。”庄辉说。
……这么敷衍的借口,不会有人相信吧?
“……打狂犬疫苗了吗?你离我远点。”橘芸豆一脸嫌弃。
岑念:“……”
果然,跟她以前养的那只傻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