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茹，快过来，给陈大人叩头，感谢他的大恩大德啊。”李老汉说话间已是老泪纵横，任陈卿怎么搀扶都不起来。
那个叫洁茹的小女子也跪下，不住的给陈卿磕头，让他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一阵子，父女俩才抹着眼泪起身。
当天中午，李老汉执意要让陈卿吃了午饭再走，他拗不过只得多待了一阵。
李老汉亲自去街上买了点菜，又打了点潞酒，让闺女下厨做了几个小菜。
午饭时分，醋豆角，酱茄子、小葱拌豆腐，黄花菜，不大的桌子上摆了六碟菜，都是洁茹做的，这一道道小菜摆上桌子的时候，陈卿口水都流出来了，要知道这些农家小菜他是有好久没吃过了。
“小户人家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陈大人将就了。”李老汉一边给陈卿碗里夹菜一边客气道。
陈卿提起筷子夹一片花菜到嘴里，认真的咀嚼下，赞不绝口道：“好，真是太好吃了。老伯，不瞒你说，我来了这潞州城，就没吃过这么好的菜。依我看，那个什么潞鼎春的菜都没这个好吃。”
“洁茹呢，怎么还不过来吃饭？”他问道。
“哦，她在擀面做酥饼呢，多做几个你好带点回去吃。”李老汉看看里屋道。
陈卿也看一眼里屋道：“洁茹真能干，这菜做的真好。”
李老汉高兴的看着他吃饭的表情，又不忘给他斟了两杯酒，高高举杯敬他道：“来，我敬陈大人一杯，你对我们李家的大恩大德，我李众发永生难忘，谢谢陈大人了。”说着自己先一干而尽。
陈卿让道：“老伯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您老切莫放在心上。”他说着也喝了一杯道，“还有，您以后可别再叫什么陈大人，我也是农家出身，到这王府是来服役的，不是什么大人，叫我陈卿就行。”
李老汉让了一阵，好半天才道：“好，孩子，我，那我老汉就倚老卖老一回，以后就直呼你的名字了。”
陈卿给他斟上一杯酒，同他一起干杯，动情道：“好，这样就好，这样听着，亲切。”说着高兴的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洁茹在里屋，一边烙饼，听着他们的话，脸上溢出久违的笑容。
李老汉刚刚痛失爱子，几杯酒下肚心里不觉难过起来，越难过越满上，很快就有些醉意，见陈卿也脸色微红，他忽的拉住他的手道：“陈卿，你是个好孩子，真的。咱们认识也这么长时间了，其实，其实老伯我一直想，想问你个问题。”
陈卿喝的高兴，直接道：“老伯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李老汉犹豫一下，借着酒劲，问道：“我其实一直想问，看你年龄也不小了，不知可有婚配否，有合适的人家吗？”
陈卿正吃的没心
没肺，听到这话顿时愣住。
屋内的洁茹也‘啊’的叫了一声，陈卿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赶忙跳下炕头桌子掀开门帘冲进里屋，才看到她正用手搓着手指，原来刚才烙饼的时候不小心把烹饪的油溅到了手上。
陈卿喝的有点头蒙，见状也没多想，直接上前捧起她的手，帮她连吹几口气，嗔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了没事了，等下自然就好了的。”
他抬头不经意间看到洁茹脸颊微红，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这才有些难为情的走开了。
他回到了炕头，准备找机会跟李老汉告辞，又被他借着酒劲拉到桌上，说道：“陈，陈大人，我知道我们这小户人家配不上你，可我还是想，想说，如果大人尚未婚配，你看洁茹如何，这孩子从小虽没……没念过什么书，却是针织女红样样都会，若你不嫌弃……”
陈卿听到这里，瞬时酒醒了一半，赶忙推辞道：“老伯老伯，您，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陈卿不才，虽还没婚配，却是早已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我非她不娶的。”
屋内，洁茹听到他说这句话，原本还处在兴奋和遐想中的她感觉瞬间被什么击中，滚烫的脸颊一下子冰冷了下来。
“原，原来陈大人心里早有人了。”李老汉也愣怔一下，随即叹道，“我就说，像陈大人这样，年轻有为的，你人又这么好，定是早有被人看上的。只是，只是不知道谁家姑娘，有这个福气。”
陈卿见他憔悴的脸上难掩失望的神情，心中很不是滋味，半天扭捏道：“她，她是我一个好朋友的妹子，我们已经定了婚的，还望老伯，见谅。洁茹是个好姑娘，真的，但我真的很对不起。”
里屋的门帘忽的剧烈抖动了下，陈卿看时，洁茹已经掀开帘子，脸上满是泪珠，也不跟他说话，就这么甩开门帘冲了出去。
“洁，洁茹！”陈卿半晌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追了出去。
……
村头一座不高的小山丘上，放眼望去，光秃的群山已带上绿意，温柔的春风吹过，鸟叫声声，惊起阵阵春意。
“洁茹，你听我说。”陈卿柔情道，“我，我真的不是，你是个好姑娘，真的，但我和锦儿已有婚约，她还在等着我，所以我真的不能，希望你能原谅。”
他站在她身后，酒已经醒了大半，生怕她有什么好歹，却又不敢靠她太近。
洁茹的手抖了一下，没有回头，就那么僵硬的站着，半晌忽然转身看着陈卿道：“陈卿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温暖的阳光终于突破云层的封锁，洒落在她清秀的脸上，陈卿看到她的眼眶里不住有泪珠闪动，心已软了一多半，好半晌长叹了一口气道：“怎么会呢，你这么可
爱。这么，这么好的一个女子，陈卿何幸，能够认识你。”
“真的吗？”洁茹的眉角终于溢出一点欣喜，半晌，她不自觉靠近到他身边，看着他道：“你既然已经有了心上人，洁茹怎能忍心让你抛弃她，女儿家最恨男人始乱终弃，如果你是这样的人，就不配我喜欢。”
陈卿听她这么说，高兴的点点头道：“是的是的，洁茹你说的对，男人不能见一个喜欢一个，那他也就不配女孩子喜欢了。”
洁茹深情的看他一眼，低下了头，像是终于鼓足勇气，含羞道：“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不讨厌我，我……我甘愿做你的侧室，只要能陪在陈大哥身边，做奴婢我也愿意。你，你能答应吗？”
陈卿这下彻底的怔住了，心中既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好半天长叹一口气道：“你，你说你这是作甚，何苦如此糟践自己呢。”
“你只说要不要答应。”洁茹认真道，“你现在可以不用答我，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一声就行。我也不管你的心上人是谁，你尽可以跟她成亲，我愿意等你，等你一辈子。”
说罢深情的看他一眼，头也不回转身去了。
山丘上，陈卿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里陡然升起一种特别的感动。
……
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午后。
阳光轻盈，空气清新，天地间处处弥漫着春的气息。
他走到院门口，远远便看到一脸马车停靠在那里，走近一看这马车很是熟悉。这才想起，这不正是他去年来潞州路上，路过潞城时和弟弟等人乘坐过的那辆马车吗？马匹依旧那么瘦弱，车厢却还豪华，那赶车的老汉……
想到这里他快步进入院内，早早便听到一阵笑声。
见他进来，一个穿着青布直身的少年先是愣了一下，蓦地大叫一声“大哥”，说话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跑到陈卿跟前把他抱住。
陈卿看着眼前的陈奉道：“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奉眼泛泪光道：“刚到刚到。”又打量他一圈，“哥，你瘦了。”
陈卿也打量下他：“哎呦，老弟，你可是又长高了，也胖了点。看来我不在家，爹娘把给我吃的好吃的，都给你了啊。”
陈奉哈哈大笑道：“可不是，你不在我才知道咱娘平时有多偏心。”
兄弟俩又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俩啊，两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一阵轻柔的声音传来，陈月已从屋子里走来出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衫裙，头上戴着璎珞，这璎珞中间是一朵布织的鲜花，周围用丝线穿起来一颗颗果核，果核多以苹果红色，丝线柔和，果核圆润，戴在她的头上，更显出一种别样的丽质。
“姐姐!”陈卿高兴的叫道，愣怔半天才盯着她的头饰道：“这，姐姐自己做的？”
陈月骄傲的点点头：“怎么样，好看吧？”
陈卿啧啧叹道：“岂止是好看啊，简直是太美了。是不是陈奉？”
陈奉也呵呵道：“那是，要不我专门从潞城雇辆马车把咱姐送来，这越到州城啊，路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人就越多，咱姐这么漂亮，难保有些人不动心思，还是在车厢里待着比较好，省去了不少麻烦呢。”
陈月嗔他一声道：“你呀你呀，你这张嘴如今是比你哥哥都甜了，难怪兰儿被你哄得不要不要的。”
说话间，他们看到门口一人不住朝内张望，见陈月在院内瞬间大喜，笑着走进来道：“原来大家都在，各位好，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
陈卿抬头看时，这人不是张知道又是谁，只见他穿一身蓝布直裰，头戴四方巾，风度翩翩，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各人手上都端着一盆盆栽。
他先是安排小厮们把盆栽摆放在院中，这才上前向陈卿一拱手道：“陈老弟，知道这厢有礼了。”
陈卿看他比之前清瘦了一些，又扫一眼这些盆栽道：“张兄这是何意？”
张知道笑道：“这不春天来了嘛，春暖时节怎能无花，我看咱这院中虽空旷却少了点什么，就跟陈相商量，叫人弄了点花草盆栽，摆放到这里，梨花桃花杏花都有，用不了几天这院中姹紫嫣红开遍，那才是一番好景啊。”
说着他又看一眼旁边的陈月，双目立刻透出一种如宝石放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亮，扭捏的施个礼，轻轻道一声，：“月儿，你好啊。”
陈月也盈盈一礼，低头道：“张公子，好。”
整个院子瞬间被一种旖旎的氛围所笼罩。
“你说陈相让你摆放的，他人呢？”陈卿问道，“还有，你们今天不上学了吗？怎么这么闲的。”
张知道转身道：“今日是我儒学大喜的日子，全体放假一天，都在潞鼎春酒楼聚餐呢，陈相也在那里啊。”
“聚餐？”陈卿惊讶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张知道说道：“陈老弟莫非不知，我学同窗袁尹刚刚从京师参加完殿试归来，高中进士，大家都在同他一起庆贺啊。”
“什么？袁尹中进士了吗？”陈卿一拍脑袋道，“我的天，这家伙真的中了。”
“那还有假，辛未科金榜三甲第四十八名，朝廷的喜报早已传到州府了啊。”
“天哪，这，这也太厉害了。”陈卿心里也涌起一阵兴奋。转头又问道：“既然大家都在，张兄怎么不去凑凑热闹，也沾沾这新科进士的喜气呢。”
张知道不以为然道：“我才不去，今日这客是那申家做东请的，到处张扬，我就看不惯他们那嘚瑟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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