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个胆小怕事的女人,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领着孩子好好活着。
活着就成,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地位身份,她都不在乎,那些都是虚的,只有吃得饱穿得暖才是真的。
湘儿将突然生出的感情抑制在心底,好好伺候夫人和将军,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
因为景澜又要出远门,所以最近很多事都要提前解决,因此特别忙,这一晚又是半夜才回来。
回来也没回房去找安歌,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安歌在卧房陪洱洱,也没发现景澜回来了,倒是湘儿看见了,犹豫片刻,直奔向厨房。
她去盛了一碗厨房里煨了一晚上的鸽子汤,送到书房。
景澜手里捧着一封奏折,剑眉冷蹙,注意到有人进来,却没有抬头看。
湘儿将汤放到他手边,道:“将军,夜里凉,这里有小厨房煨了一晚上的汤,将军抽空喝了,暖暖胃。”
景澜听见声音,抬头看她,想到白日的事,不自觉拧了眉头。
见景澜目光不善,湘儿心跳飞快,急忙慌张地解释道:“多谢将军今日救了奴婢,将军的救命之恩奴婢无以为报……”
“出去。”
景澜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湘儿浑身发抖,心中又羞又委屈,赶紧退出去,飞快地跑回房,关上门后,才敢靠在门后捂着嘴小声抽泣。
欣儿听见哭声,从床上下来,走到她身边,伸手轻抚她的后背,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沙子迷了眼睛。”湘儿揉了揉眼,冲欣儿一笑,那样子倒比哭还令人难受。
欣儿默了会儿,问:“是悦悦给你气受了?”
湘儿摇摇头:“不是。”
“府上谁欺负你了?如果是的话,去告诉夫人。”
“真不是,表姐你别管了。”湘儿拿开她的手,扯开嘴角笑了笑:“我去烧点儿热水,洗洗睡了。”
欣儿虽还觉得奇怪,她不说自己也不便多问,只好点点头。
景澜处理完政事回房,此时洱洱已经睡了,安歌坐在窗下点着烛火书等他,见景澜进屋,放下手中的书,迎过去道:“怎么这么晚?要不要吃点东西?”
景澜摇摇头,盯着安歌看了会儿。
安歌愣了愣,问:“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景澜圈住她的腰,低下头抵着她的脑袋道:“我觉得许夫人说的对,你不该留湘儿在身边。她真的不老实。”
安歌更是不解:“到底怎么啦?”
景澜拧起眉头看着她道:“这大晚上的,我回府,我夫人都没那么殷勤地送吃的去我书房,她去什么?你说是不她是别有居心?”
安歌被他说的又是一愣,想了想,道:“你是在拐弯抹角地说你夫人我不称职,没给你端吃的?”
景澜笑笑,牵住她的手:“没有,我哪里敢呀,而且你知道我一般夜里不会吃东西的。”
安歌确实知道的,景澜与她说过,这也是行军时养成的习惯,吃太饱容易放松戒备,只有腹中干净才能保持清醒。
景澜轻轻扬眉,道:“我觉得湘儿定是看上我了。你把她赶走吧。”
他不能阻止别人对他有心思,但起码能做到洁身自好,把可能对自己有想法地都给送走。
如果湘儿不是那个意思,就当他自作多情吧,反正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绝不能为了无关紧要的人破坏和安歌的关系,一点点苗头都要提前熄灭,省得以后被误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一本正经地说这话,安歌觉得好玩又好笑,忍不住笑出声。
景澜拧紧了眉头:“有人勾搭我你还笑,你是不是不在乎我?”
堂堂大将军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搞得和吃醋的小男人似的,安歌赶紧顺他毛:“在乎你,只是我相信你的为人,你绝不会背叛我,别人勾搭你是别人的事,只要你心里全都是我,不给别人留任何余地就成。”
安歌就是会说话,说的他都无法反驳了。
良久,景澜轻叹了口气:“傻姑娘,那人连你相公都下手,还能对你忠心吗?我是担心她日后背叛你。还是送出去吧。”
安歌有些为难:“相公,人家大老远背井离乡与我来京城伺候我,我怎么好开口赶她出去?虽然湘儿确实长得好看人也聪明,但我相信她没有别的心思的,我回头与她说说,叫她日后理你远些就成了,可以吗?”
景澜态度坚定:“不行,必须得赶走。虽然她确实背井离乡与你过来,但咱们又不是没给她钱,给她的月钱是在别家做工的人的好几倍,不必觉得对不起她。”
可安歌还是狠不下心,她一直和湘儿相处的挺好的,洱洱也喜欢喝悦悦玩。
景澜见她犹豫不决,轻轻揽过她的肩膀,道:“这样吧,你要还是觉得不放心,我派人把她送回扬州,伺候你爹可好?”
安歌摇摇头:“我爹来信说他就快要被调来京城了,你这不是让湘儿白跑一趟吗……”
景澜不说话了,一脸不高兴。
安歌也是没办法,虽然挺喜欢湘儿的,但也犯不上为了湘儿惹自己最在乎的人不高兴。想了想,道:“对了,先前听九姑说,景家还有不少田地、铺子、山庄,都在外面,有没有和京城比较近的,把湘儿送庄子里,行吗?”
景澜想想也同意了,只要不在他面前晃悠就好。
第二日一早,安歌本想寻个机会和湘儿说话的,没想到湘儿带着悦悦主动找了她,跪在地上坦白了昨日发生的事。
她知道安歌聪慧,瞒着她什么指不定会更坏事。还把景澜没敢和安歌说的话也直说了:“昨日将军救奴婢的时候,奴婢因为太害怕了,对将军有不敬的举动,奴婢心中十分不安,所以请求离开将军府。”
安歌一直在纠结怎么开口,如今她主动提了,也省了自己的事。
赶紧将湘儿扶了起来,道:“你一个女人家,还带着孩子,能去哪儿?”
湘儿红了眼眶,道:“夫人,我知道你对奴婢好,只是奴婢实在不敢再在这儿碍将军的眼,夫人就放奴婢走吧,奴婢有手有脚的,一定能活着的,只怕是没有机会报答夫人的恩情了。”
“湘儿,你别这么说,你人聪明能干,就算不想留在将军府,我也舍不得把你放出去。”
安歌拉着她坐下,也把什么都不懂的悦悦拉到了自己身边,道,“我今日一早和吴管家对了一下京郊一处山庄的账,发现有一块梨园的账似乎有些问题,我又着急去邬国,没空去查,你替我去查查,如何?”
湘儿一愣:“查……查账?奴婢不会……奴婢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安歌笑道:“没事儿,山庄那儿有专门的教书先生,是吴伯专门请过去的。那儿不少人世世代代都替将军府种田收果的,他们的孩子将来极大可能也要为将军府做事,所以将军府从小就培养他们读书。你带悦悦过去,和悦悦一起读书,闲暇的时候就和山庄里老人学一学如何管账,如何?”
湘儿还是不敢:“夫人……奴婢不一定能做好。”
“你聪慧过人,一定学得好。”安歌微笑着,又看了看悦悦,“洱洱也喜欢和悦悦玩耍,你把悦悦带去山庄,我和洱洱会时常去看你们的。”
湘儿思忖了下,她带着悦悦出去,要是再遇到崔家那样的,可怎么好?
反正她这辈子最大的期盼就是好好活着,平平淡淡地活着,去山庄,不是正好吗?
而且……离景澜远些,她也不用再受心中的煎熬。
又扶着椅把跪下了:“多谢夫人照顾奴婢母女,奴婢一定在山庄好好做,不辜负夫人对奴婢的厚望。”
湘儿走后,这事情也不知道在将军府怎么发酵的,反正后来将军府流传着一句话,将军不喜欢除了夫人之外的任何女人,除了宁九之外的任何丫鬟都别去他面前转悠,否则明日就见不到人了。
至于什么其他更严重的心思,更别有,别去自取其辱。
……
距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些日子安歌纠结要把洱洱留在哪儿,他们不是出去玩的,自然不能带着洱洱,但洱洱如今年纪还这么小,长时间离开爹娘,心里一定会难受。
不过,这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了,因为安幼平比预想的早两个月进京了。
洱洱在扬州时就粘着安幼平,此时久别重逢,更是天天跟在外公身后,缠着他要他说故事。
把洱洱交给安幼平,夫妻二人很放心,于是悄悄出发,对外说景澜突染重病,安歌要照顾景澜,全都搬到山庄去养病了。
一个多月的日夜兼程,跋山涉水,终于抵达了邬国皇都。
当初在北国,安歌就已经体会到了黎国对周边国家的影响,平民百姓会说黎国话不算什么,甚至连文字和一些文化习惯,都和黎国十分相近。
而进邬国的第一日,他们俩的感受也是如此。
去客栈的时候,一开始客栈掌柜叽里呱啦和他们俩说了一些什么,见他们二人一脸迷茫,便改用黎国话道:“二位客官是黎国来的?”
流利的话语,语调都和黎国京城口音差不多。
景澜心中不禁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正是因为大黎国力强盛,才能叫万国朝拜,叫别的国家主动去学他们的文化。
而这也另一方面提醒他,家和国互相依仗,守好这个国,家才能安稳。
所以,此行,他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