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大夫到了之后,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便直接过去给季荀看病。
季池和崔氏都屏息凝神地在一旁等着,看他将季荀的手放回去后,二人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夫,请问荀儿如何了?”
耿大夫面无表情,起身担开衣服上的折皱,道:“我替他把骨头给接上,你们都出去。”
季池和崔氏如今全部希望都在耿大夫身上,也不敢多问什么,赶紧退了出去。
到了外头,崔氏才敢小声季池问:“这大夫怎么冷着一张脸,难不成荀儿真的……”
季池竖起手指“嘘”了一声,道:“军中之人都是这个脾气,直接做事不说话,咱们耐心等着吧。”
崔氏也只好不再说了。
二人在外头等了两个多时辰,耿大夫才推开门出来,崔氏赶紧凑过去问道:“大夫,荀儿情况如何了?”
耿大夫拿出帕子擦了擦额间的细汗,不紧不慢地对这对夫妻道:“你们儿子,先前是不是有些蠢?”
季池一听这话,差点忍不住发火,崔氏心里也不舒服,但还是忍住了,拉了拉季池的手,对耿大夫道:“荀儿是不聪慧,但也并不蠢,他只是开没开窍而已。”
耿大夫轻笑了一声,道:“他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原本脑袋后头有个血块,我查不出是胎里带的还是小时候摔着了,这才导致他没同年孩子聪慧。不过现在那血块被打散开了,他醒来后,心智会恢复正常的。”
季池先是一愣,旋即居然有了想哭的冲动。自己的儿子不如别人聪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一直以来不愿意承认罢了,如今居然因祸得福……太好了,太好了,一定是许的愿成真了!
崔氏也被这意外之喜惊的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见耿大夫快要离开,她才又追上去问:“大夫,先前有两个大夫说荀儿要养三年骨头才能长到一起,他才能慢慢站起来,不知道……”
耿大夫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拿我和普通的大夫比?”
崔氏连忙摇头:“不不不,不敢……”
耿大夫冷哼一声:“放心,骨头都被我接上去了,养得好的话百日便可站起来。”
崔氏这下憋不住,真的哭了,是高兴地哭的,她立即摸了摸身上有没有银子,见没带,又赶紧把自己手上的玉镯脱了下来要塞给耿大夫:“您真是神医!多谢神医!小小心意请您笑纳……”
耿大夫垂眸看了一眼那镯子,不屑道:“直接拿银子来谢我,这玩意儿我不要。”
崔氏又立马道:“好好,您先去歇着,我回房去拿银票。”
耿大夫点点头,便自顾自去前厅休息喝茶去了,崔氏转身就要去拿银票,季池有些心疼地道:“其实你不用给太多钱,他是听命于景澜的,咱们要谢也是谢景澜。”
崔氏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发的誓忘了?谁说只要荀儿没事就再也不抠门的?我告诉你,如今荀儿没有大碍,就算这大夫要我倾家荡产,我都认了!”
季池虽然心疼,但想想也觉得崔氏说得有理。昨晚心里的难受和焦灼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只要人好好的,多少银子花的都值!
耿大夫也去给珠儿看了,不过珠儿只是舌头咬破了,其他地方没有受伤,她没醒过来也不是因为受的伤多重,而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耿大夫医术再好也没用武之地。
季氏和景三叔只能眼巴巴干等着,安歌也是坐立不安,时不时跑到门口,看景澜和景煜什么时候回来。
可没想到这样等了一天一夜,也不见人影,就在安歌等不及想去军营寻他们的时候,军中有人过来传话,说将军和督军一起去北国了。
安歌更是心里难安,珠儿久久不愿意醒过来,他们俩这个时候跑去北国做什么?
她着急也没办法,直到十日后,一个半夜,景澜和景煜两个人才骑着马从外头回来,景澜以为安歌已经睡下了,没想到却是安歌亲自出来给他开的门。
景澜先是一愣,旋即走过去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又不好好睡觉!”
安歌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不回来,我担心你,睡不着。”
景澜也是拿她没办法,过去牵住她的手,景煜将马交给下人,也过来问道:“珠儿和季荀怎么样了?”
才十日未见,景煜几乎瘦的脱形,安歌看着一阵揪心。不过景澜倒还没怎么瘦。
“珠儿一直没醒过来,大夫说身子没有大碍,季荀伤的很重,但耿大夫已经替他接好骨头了,领养应该可以康复……你先去睡会儿再去看他们吧?”
景煜点点头“嗯”了一声,却转身往珠儿的院子去……安歌就知道他不听话。
“随他吧,他担心一路了。”景澜揽过她的肩,道,“我们回房去,我和你解释解释发生了什么。”
安歌点头,和景煜一起回了房,给他倒了杯温茶,景煜端起喝了一口,随后开口道:“这次的事情有些复杂,先前和李嫣儿勾结侮辱珠儿的人,后来被煜儿活活吊死的那个,是北国人,而且是北国一个势利较大的亲族家的。这次替他报仇的男子是他的哥哥,煜儿找到人后直接剁掉了他的脑袋。没想到,那亲族居然跑过来叫煜儿给个说法。”
安歌越听越气,道:“可就算他是亲族,他在北国犯下滔天罪行,付出代价是应当的,那亲族怎么有脸要说法的?而且事情刚发生人就来了,这就证明那些人是一直躲在北城的,还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呢!”
“别气,别气,小心气坏了身子……”景澜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给她顺了顺气,道,“那些过来要说法的人,也全都被煜儿杀了。”
安歌惊讶地捂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景澜觉得自己方才没说清,有解释了一句:“你放心,煜儿不是滥杀无辜,那些人全都在大黎做逼良为娼的勾当,祸害大黎姑娘,煜儿只是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已经算仁慈了,否则真的要和北国交涉起来,也是他们理亏,到时候还有可能引发战乱,就不是砍几个罪魁祸首的脑袋可以解决的了。”
景煜的手段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但毕竟是北国势力较大的亲族,直接杀了那人,那亲族必定要计较,而梁知烈又才登基不稳,需要国内势力的支持……
“梁知烈会不会为了
给那亲族复仇,而和大黎交涉?”安歌私心里不希望这件事闹的太大,毕竟涉及珠儿的名誉……
景澜冷哼一声,道:“梁知烈有脸来为这种人交涉?来也是自找丢脸。”
安歌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些担心:“那梁知烈岂不是会轮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我和煜儿马不停蹄地赶过去,就是怕梁知烈在亲族的逼迫下不得已和大黎交涉。不过你放心,事情如今已经解决了,那亲族闭嘴了,不会再闹事。”
安歌好奇道:“你们怎么解决的?”
景澜轻笑一声,点了一下安歌的鼻子,道:“这次多亏了你,你还记得北国的七公主吗?”
安歌摇摇头,又点点头,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当初被八公主栽赃射杀小鸟的姑娘,是不是?”
景澜点头:“就是她。梁知烈想平息亲族的愤怒,提出把妹妹嫁给亲族,讨好他们,本来没有公主愿意,最后是七公主主动站出来的。她说她记得我们替她出过头,所以如今愿意报答我们的恩情。”
安歌沉吟片刻,感慨道:“当初帮她也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没想到居然叫她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回报我……”
景澜揉了揉她的头顶,安慰道:“我见那亲族之子样貌堂堂,而且那大族也不是每个人都在外头做恶事的,做恶事的只是当中一支脉而已。那人与七公主也算佳偶天成。七公主身为北国公主,如果她不嫁亲族,她也难逃背井离乡去和亲的命运。而如今,她至少还留在北国皇城,还可以照料她的母妃。”
安歌点点头,希望这个决定,对她而言还有些温暖……
景澜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手轻轻在她腹上碰了碰:“这孩子待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
安歌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没足月,怎么出来?你别急。”
景澜默了会儿,道:“我想和你快些回家。”
得等她孩子生下来,养好身体,才能赶路,所以景澜才这么着急。
安歌明白他的心思,将脑袋往他怀中蹭了蹭,昂头看向他:“我们在一起就是家。”
景澜笑着应了声:“嗯。”
……
季氏和景三叔原本一起守着珠儿的,见景煜过来,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借口说去烧水,一个借口说去煮面,便一起离开了。
到了外头,季氏忍不住担忧道:“相公,你说,景煜还会要珠儿吗?”
景三叔脸色沉沉的,道:“我还是那句话,就算珠儿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我也养她。”
“哎呀,我知道,我和你也是一样的心思,但我看得出珠儿和景煜有情……”季氏轻轻叹了一声,道,“景煜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你瞧他出去几日,几乎瘦的变了个人回来,就知道他为珠儿做到什么地步了。”
景三叔沉默片刻,和季氏对视一眼,二人一起轻手轻脚地回去,打算偷听景煜会和珠儿说什么,结果没想到他们的耳朵刚贴近窗户,门就被景煜从里头拉开了。
景煜无奈地看了看他们,道:“三叔三婶,你们进来吧,有些话,我想当着你们和珠儿的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