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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故人叹

    洛羽凌抽了抽嘴角,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脸?

    钟怀宁依稀记得面前这个人,救她回来的时候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比如今这副鬼样子强的多,皱了皱眉头,看向洛羽凌:“她怎么了?”

    “这……大约……”支吾了良久。

    “是误会,不过你妹妹的出走,和她脱不了干系!”宫沫儿替他回答。

    钟怀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钟家的人最是护短,如今他知道周莲将钟灵气走,对她有诸多不满,如今多少人对小五虎视眈眈,在这个紧要关头她孤身一人离开了,岂不是在害她?

    沈亦迟不曾看她一眼,翻身上了马,干脆利落的举动叫周莲心中泛起阵阵苦涩。

    “你就这样不待见我?”

    “走罢!”沈亦迟目光飘远,到底是没有理会她。

    周莲睁大眼睛,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盯着沈亦迟的背影,恶狠狠道。

    “你想要摆脱我,我偏不要,我要让你永远记得,我是因你而死,即便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手腕暗暗用力,眼看就要划破经脉,洛羽凌飞快的扔出一根银针,银针刺入她手腕,周莲闷哼一声,手上没了力气,匕首应声而落。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又极快的动手将她敲晕,看着倒在地上形容枯槁的女子,洛羽凌只觉毛骨悚然。

    “这女子未免也太偏执!”

    沈亦迟扫了一眼,眸中带着不耐,他没有那样好的耐心容忍她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正前方,沈暗急匆匆赶了回来,跪倒在沈亦迟面前。

    “主子,不好了,钟姑娘她被陆朝歌的人带走了!”

    “什么?”钟怀宁脸色大变。

    反应过来之后,出手恶狠狠的揪住马上人的衣领,挥拳往他面上砸去:“你瞧瞧你做的好事,她负气出走,你为何不拦住她?”

    力道之大,震的马上人几欲坐不稳,洛羽凌皱着眉头看向沈亦迟被打的地方,钟怀宁没有收力,下手实在重了些。

    沈亦迟偏着头,是啊,他怎的就不去追呢,即便知晓她性子倔强,也该追上去才是。

    他想着他骑马,不日就能追上她,到那时她气也消了,也能听得进他说的话,可他怎么就没想到……

    沈亦迟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又是一巴掌打在脸上,洛羽凌赶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阿迟,当务之急是去赦云将她救出来,钟灵她聪明过人,定不会白白受人欺负!”

    “这笔账,日后再找你清算!”钟怀宁冷冷开口,翻身上了马,扬鞭策马,不过转瞬,便已消失在眼前。

    沈亦迟攥紧缰绳,正欲跟上,沈暗提起剑,阴沉的看着倒地不醒的周莲。

    “主子,可要杀了她?”

    事情因她而起,若非如此又怎会横生意外。

    “是灵儿救了她性命,暂且放她一马!”沈亦迟头也不回,扬鞭追着钟怀宁而去。

    钟灵只觉得自己这些时日陷在一场醒不来的梦里,每次将醒未醒,总会被人喂下一些东西,她使不上力气,只得自暴自弃。

    这一日半梦半醒,总算没人给她喂些奇奇怪怪的药。

    挣扎着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金黄。

    钟灵动了动肢体,多日不施展,有些迟钝。

    身边响起一道空灵的声音:“醒了?”

    钟灵僵硬的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刻在梁上盘旋的龙,半眯着眼睛,爪牙锋利,似乎随时能划破她的喉咙。

    钟灵低下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陆朝歌将视线从桌前移开,看着殿下相识多年的故友,眸中晦暗不明。

    “朕没想过处置钟家。”

    钟灵抬头看他,熟悉的眉眼,眸子里的神采奕奕不知何时消失的只剩阴沉。

    明明五官都是从前的模样,可拼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陌生。

    钟灵有些怀念小时候拉着她衣角寻求庇护的阿蛮,长大真是个深沉的词,瞧瞧,如今都会在她面前自称朕了。

    “不是你要处置钟家,是钟家不想跟着你干了,阿蛮!”

    听见熟悉的称呼,陆朝歌身子陡然僵住,只有思苒和钟灵会叫他阿蛮。

    真是贴心又疏离的称呼。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朕?”

    钟灵冷笑两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陆朝歌扶着龙椅站直身子,眼眶通红,像是一个执念已深,无药可救的赌徒。

    “她可有留下话给我?”

    钟灵静静看他,自多年前那场宫变之后,她似乎再没瞧过他如此惶恐的样子。

    陆朝歌踉跄着从正堂走了下来,似乎一定要问个明白。

    钟灵别开脸,定定看向宫外那颗榆树,榆树过了花期,满目疮痍,从前他们三人最爱在那树下偷食御膳房偷出来的点心,如今物是人非,从前做点心的人不在了,笑着替她擦嘴的人也不在了。

    “她已经死了,在你我眼前,你对她做的那些善或恶,也都是往事了,有没有话留给你又有什么关系,总归她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陆朝歌嘶吼着冲上来抓住她的肩膀,钟灵第一次同他离得这样近,几乎能瞧见他面上胡渣。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看清面前这个人,他是幼时的阿蛮,还是如今的陆朝歌。

    “她没有死,她没有,她只是不肯原谅我罢了,总有一日,我会同她说明白的……”

    他是要同她说明白的,他并非要让她当挡箭牌,只是朝中老臣迂腐,定然要阻拦他御驾亲征,他原想着大获全胜后便还她清白,他还要立她为皇后,可她怎么说走就走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双手无力的垂下,钟灵忽然笑开,人都走了,这一副情深似海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

    “陆朝歌,她到死都以为,去母留子是你的意思。”

    是了,若非绝望到极点,她又怎么会在他面前自刎?

    思苒……

    陆朝歌跪倒在地上,血红的一双眼睛空洞无神,钟灵击垮他心头最后一丝期盼,缓缓道:“你若是得空,便去趟城北后山,我替她选了块采光好的地方,想来如今草木都长起来了,有花鸟蝴蝶做伴,她定不会孤单。”

    钟灵说罢,堪堪转身,听得身后一声闷响,到底是克制住了,没有转身。

    身后人忽然发问:“你是不是也恨我?”

    恨?兴许吧,她为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到头来他瞒着自己,绑着他哥哥犯险,他哥哥身上那一剑,可是落得了一辈子的毛病。

    钟灵没有做声,木木的往外走,可她当然走不出去,王萧带着人拦在门外,看着她,似乎有些迟疑。

    钟灵冲他咧嘴笑了笑,上次都承了他的情,这一次委实不该再叫他为难,钟灵盘算着待会是该体面的主动跟他们走呢,还是狼狈的被拖下去?实在是为难。

    身后传来陆朝歌阴冷的声音:“罪犯钟灵,欺上瞒下,压入天牢,非召不得出!”

    是天牢啊,钟灵暗想。

    平日里或有得力臣子犯事,去的都是宗人府,她如今可真是得他重视,竟压她去天牢。

    阿蛮啊,她想,如今自己是恨上他了,她平生最怕的,便是黑啊,所以即便大夏天宿在荒野,也要在睡前生一把火,你如今送我去天牢,可是将你我之间那最后一点情分给磨掉了。

    钟灵念着王萧身上的伤,没有同他动手,十分配合的由着他将自己压了出去。

    天牢外,王萧似乎欲言又止,钟灵理解他的难处,毕竟他如今上有老下有小,可谓身家性命都被陆朝歌攥在手里,于是冲他露出一抹微笑,宽慰道:“不过是去天牢,又不是要我的命。”

    “师父放心,我已经打过招呼,天牢里的都是从前兄弟,不会为难你。”

    钟灵想,她都来天牢了,还会怕被欺负不成?正要转身往里走,又听

    见王萧开口。

    “师父,此番星月国打到一半横生枝节,只怕攻陷无望,我瞧着殿下如今也没了当初的势头,总有一日,他会想明白的!”

    这是在劝自己悬崖勒马,再回赦云?这位徒弟可真是天真。

    钟灵头也不回,意味深长道:“王萧,我从前教你大丈夫要忠君爱国,可若是盲目听从,便是愚忠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王萧在原地站了良久,方才回过神,对着身边的亲信冷声道:“今日听到的,一个字也不许说出去!”

    “是!”

    钟灵自顾自的往前走,眼角似乎有湿润落下,她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抬头将余下的泪憋了回去。

    明白是一回事,可真的放下,又是另一回事了,她在赦云待了十六年,信仰说塌就塌,发小说翻脸就翻脸,相好的说变心就变心,奶奶的,真是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

    钟灵恶狠狠推开面前的一扇门,面目狰狞的在乱草铺成的床铺上坐了下去。

    明明是囚犯,却叫一众看管她的人忌惮不已,拿着钥匙的狱史哆哆嗦嗦的关上了门,天牢内一片死寂,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钟灵在自己的呼吸声中暗想,上次来,她带走了一位老朋友,这一次,老朋友不在了,也没人能护着她了,世事无常,大抵如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