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叫我怎么说你好。”正厅里间,有一老者瞧了瞧他前头的那少年,眼神里满是怜爱,琢磨了半天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叹了口气。
“爷爷,您看我的牙,都被那小杂种给打成这模样了,您怎么还说我的不是。”那少年作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张大了嘴巴,那老者凑过头去,果然见少年口中牙齿断了几片。
“没事没事,爷爷不骂你了。”那老者见了果然心软,刚刚板起的脸又收了回去,把少年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上,安抚了几下,“只是我都已经告诉过你,教你不要去找那常习的麻烦,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爷爷,分明是那常习欺人太甚,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坏了咱们多少生意,我不过是派人去教训教训他罢了。”那少年忿忿地说道。
那少年看起来年岁也不小了,可在自己爷爷身上撒娇时,犹如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一般,若是教外人看见了,非折煞了颜面不可。
那少年便是祁宏,那老者便是他的爷爷,祁小过的叔祖父。
老者名叫祁归藏,
“我自然是明白的,可那常习毕竟是你伯父的人,你如此做了,你要我如何再往你伯父谈及你与小静的婚嫁之事。”祁归藏摇头。
“这有何难,我早已做好打算,偷偷找人作掉他,再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教那常习再也回去不得,便是了。”祁宏将生死之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全不似他的年纪,着实令人有些胆战。
“你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祁归藏也全然一副视人命如草菅的模样,大概便是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了,“只是这难免教祁连他起疑,若是他下决心追查此事来,怕我们也终究难脱关系。”
“伯父就是真去查了,也是会到我们的地盘上来,只要我们从中作梗,他的人也绝难找出什么证据来。”祁宏冷笑,“再说了,他就算真找出了什么证据来,又如何呢,常习毕竟是个奴才,伯父难不成会为一个奴才对您翻脸吗?他见您可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地喊您一声叔叔的。”
“这是自然,我好歹是他的亲叔叔,祁连他绝不记与我翻脸,”祁归藏回想起祁连以往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不觉得意起来,“在他还未出生时,我在这江左的生意早便起来了,他能有今朝的这番事业,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正是正是。”祁宏也附和道。
祁归藏向来是这么与外人说的,祁宏也是从小这么听这些话长大的,毕竟具体情况是如何,知道的也只有他和祁连而已罢了。
说实话,他当年与祁连的关系其实并没有他所说的那样,甚至是当祁连发家后他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一位侄子,才开始有所接触的。
他记得他最开始是在一次酒后和人这么吹嘘的,当时他意识不清楚,忽地就扯到这上面来了,当时他被人讪笑,说是这么一把年纪,经营多年,最后生意场上尤不如小了自己一辈的侄子。祁归藏酒喝上头,哪容得别人这么说,只道是当年祁连起家时,自己也给他了不少帮助,若是没有自己,祁连现在还在推着货车沿街叫卖呢。
他当时意识混沌不清,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里,是故无论是说话时用的语气还是用词都不大好听,直等到天明他醒后回想起这件事来时,才意识到自己昨夜酒后失言了。当开始还是有些担忧,虽说是自己醉后胡言乱语,可是当时也有许多与自己不太熟识的客人在,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就怕这话传进祁连的耳朵里去,到时候只怕自己这张老脸没处搁了。
可是他等了许久,终究是没听来江湖上的闲言闲语,他有些好奇,派人去打听打听才明白,原来那话的确是传到了祁连的耳中了,可祁连那时却并未反驳,只是淡淡一句:“确实,当年自己的确是受了叔父的许多照顾,若不是他,怕是祁某也无今日之成就。”
毕竟自己是祁连的叔叔,祁连还是会留给自己几分薄面的。祁归藏当时这么想到。
自此之后,祁归藏逢人便如此吹嘘,祁连也不加反驳,久而久之,江湖上的豪杰便纷纷以为祁归藏真出了他所说那一份的功劳,连祁静与祁小过都深以为是。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祁连究竟是如何发的家,祁归藏是真的不太清楚。他也明白,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行走江湖做生意,难免会强取豪夺,与一些黑道豪强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再加上起家之后祁连又好行善事,旁人只道他是大善人,所以过去的一些肮脏事儿也不便问起,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像秘密一般的存在。
祁归藏如今能在江左之地把生意做成一方地头蛇,多少也使过一些不正当的手腕,他对此间禁忌是在明白不过的了,自然也不会去打听,只怕惹得祁连不高兴。是故有好事者向他问起祁其间细节时,他总是以自己年纪太大,记性不好,三言两语地将这个问题给糊弄了过去。
最后,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虽然只是只言片语,却令他在乎得紧,说是祁连过去不仅仅与江湖黑道有所来往,甚至和庙堂间的一些人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谓黑白二道通吃的人物。
可是这种说法流传了没多久,就从江湖上消失了,也不知是祁连派人压下的,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祁归藏也不知道。那些行走江湖之人,往往也就是图个有趣,当新传言变成了旧传言,他们的注意力又被更新的传言吸引时,也就无人再在意此事了。
也只有祁归藏对此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这个过去成迷的侄子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所以才对祁宏再三嘱咐,要他不要去招惹人家。
“若二位真想除掉那叫常习的,便交给我去做好了。”忽地,边上有一人说道。
“师傅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去找你呢。”祁宏见了他,眉梢不由舒展了开来。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一身白袍,眸子是碧蓝的颜色,从面目上看就不似中土人士。这便是祁宏新拜的师傅,是位西域人,刚入中土不久,所以没在江湖上留下什么名头,但虽是如此,仍是位地劫未过的好手,祁宏那几手教祁小过认不出来的招式便就是他教的,足见功力。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从下人哪听说过了,二位心中所想的,我刚刚也听明白了,这事便交给我去做便行了。”那人说道。
“那可就太麻烦师傅了,”祁宏嘴上这么说道,却喜笑颜开了起来,“我这就命人去准备一下,为师傅摆桌酒宴来。”
“不急,”那人又说,西域大漠风沙,他自习武以来,一直都不太在乎口舌之欲,“你先给我说说,是谁打得你?又是什么来头?”
他此番来中土,为的是名声二字,他自认武艺在江湖上排得上名号,只是没有机缘教江湖人闻名,空任一堆实力不如他的臭鱼烂虾充什么大侠。所以,他现在在祁宏家中教祁宏武艺,也是为了借祁宏与祁归藏来为自己作推手,好叫自己声名远扬。可眼下祁宏输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少年手上,他心想这事传出去对自己名声不利,才想着有无什么挽救的余地。
祁宏可不知道他心想的是什么,只说道:“那人就不劳师傅费心了,一条野狗而已,没什么水平,这次纯粹当他侥幸,下次见他,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那人哼了一声,他对祁宏的水平是再了解不过的,祁宏是个富家子弟,本来就对学武不上什么心,学东西也是只鳞片羽,不深思索,江湖上的青年俊才名号全是派人吹嘘出来的,不然也不至于这个年纪了,连人劫未过的水平都没有。
不过想是这么想着,也不能说出来,他只好道:“你先与我说来,那人长什么样,我说不定能顺手帮你了解了他。”
祁宏心想道若是不用自己动手便是更好不过了,赶忙道:“那人十六七岁年纪,是个少年模样,脸上戴着个铁面具,名字唤作奚小过。我听我安插进常习那的内应说,他好像是小时候就使火烧了脸,才戴上那玩意的。”
“可还有什么别人?”
“还有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长得挺俏的,似个女孩,不过我瞧得他只是嘴皮子利索而已,拳脚上还没那奚小过厉害,不足为虑。”祁宏回忆着奚明玉的模样。
那人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只肖将那俩少年打死,再假托在祁宏的头上便可了,这样世人使只道是祁宏先前不过是大意,才败在那铁面少年手上,就无人敢说他武艺不精,也无损自己这个师傅的名声了。
哼,江左这地境也不过耳耳,只用得再过些时日,我定叫我铁鹫门名扬天下,也教世人都晓得我欧冶子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