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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最好的年岁

    “扶朝——”伯淮大喊大叫地跑过长廊,一把推开了殿门。

    平日里都是时寂这般咋咋呼呼地跑来,今日换了伯淮,也算新鲜。

    “何事?”扶朝问着,仍专注在公文上。

    “时寂不见了!”

    扶朝顿了顿,说道“她不是早在收拾包裹了吗?我已吩咐过守卫带她出地府。”

    “她不是回人间!方才她说要去奈何桥边望一望再离开,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伯淮似乎着急得很。

    “奈何桥?”扶朝回忆起栖桐那日的话,瞬间站起身来。

    “哎……扶朝,你去哪……等等我啊……”伯淮追上他。

    忘川楼下,窗格里是栖桐的声音,正与人说着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惹得她笑声动人。

    扶朝挥袖上了楼,伯淮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他心道完了完了,时寂这丫头也不知拿到令牌了没有。

    昨日伯淮替时寂想了一个法子。她既然不想回家,扶朝又要赶她走。不如干脆去扶城。

    听时寂说,时门有一秘术,能御竹枝做成的飞鸟,只要把竹鸟放在带有生灵气味地物品上片刻,竹鸟就会变成展翅高飞地真鸟,寻着味道寻到生灵,不死不休。

    时寂从家里逃出来这半年,飞鸟早追到了大漠,若不是自己进了扶城,恐怕父亲派的人赶到大漠早抓住了自己。如今她在地府,飞鸟更是寻不到了,她若出了了地府,立马就被抓回家去了。

    她若不想回时门,最好的去处出了天上地下,就是扶城。可自她去扶城抓了老鼠回来,扶朝就把结界加严了,除了他自己,只有他腰上的红玉令牌能打开结界。

    十殿王司掌的地狱不同,令牌也各不相同。只有手掌令牌十位阎君地灵力才能完整,也只有令牌才能召唤灵差,所以阎君的令牌一般都不离身。可扶朝有一习惯,每日晨间若有公文,他都会取下令牌,方便红裳去枉死城替案宗虚实。

    伯淮听到了那日孟婆神的话,所以一直觉得孟婆神和扶朝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地干系,所以孟婆神才不喜扶朝带女子回阎罗殿。他让时寂早早出了阎罗殿,自己又故意说些话误导扶朝,想让时寂趁这会儿功夫偷令牌一用。

    再三思虑,伯淮还是跟了上去,他正想着装傻充愣,说自己也被时寂骗了呢,就见扶朝立在棋盘前,棋盘右边坐着栖桐,左边的紫衣女子,分明就是时寂。

    “你你你你……”伯淮你了个半天硬是没说出话来。抬头就见扶朝回头抱手望着自己。

    “扶朝……这、这事不赖我……”伯淮连连摆手。

    “我还没说话呢,你解释什么?”扶朝反问道。

    “时寂这丫头肯定把错都推我身上了!我可是被逼无奈的!”伯淮说完,突然想到时寂在这儿不是正好嘛!那更怪不着自己了!

    时寂听了,伏案大笑起来“哎,伯淮,我可一句话都没说,全让你说了。”

    “啊?”伯淮望向扶朝。

    “现在可以说了。”扶朝到座上坐了下来,烛龙扇化形而出,他握在掌间拍了拍。

    “扶朝……”伯淮一口蚊音,嗡嗡地喊着扶朝。

    栖桐看了半天,从扶朝带着风冲进来,到见时寂安然无恙地坐在对面和自己下棋时的错愕,再到伯淮跟进来。她更觉得好玩了。总算理解扶朝把二人留在身边的原由了。

    这地府遍地都是死气,却偏偏有长生存在,有鲜活的气味来了,着实不容易。

    “好了。”栖桐打断扶朝地审问“这丫头我留下了。”

    扶朝正要开口,栖桐又加了句“就一阵。几个月后把她送回去就是了。”

    扶朝本想说不可,转头就见小丫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一脸哀求。他心中无奈叹气“一个月。”

    时寂飞快地点了点头,一个月也好,多一时算一时。她机灵地跳起来,对着栖桐拜了拜“多谢孟婆神!往后我若再回家,一定让爹爹修座孟婆庙在灵山,族人把香火都给你这种菩萨心肠地神仙,才不给天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

    她的话逗得栖桐抬袖笑起来,伯淮听了,愣了愣神。

    扶朝挥了挥扇子,笑问“我救你一场,这一月以来,既供你吃,又供你穿,怎么不见你拜过我?”

    “是是是,阎君说得对。修孟婆庙的时候啊,我顺便再打个阎罗王的牌位,日日进香供奉。”时寂顺嘴说着,也对扶朝躬了躬身。

    扶朝满意地点点头“这还算有良心。不过——”他话锋一转“今日的事回去后还是得给我好好说道。”

    “那是自然。小殿下会和你好好解释的。”时寂干笑了两声,干脆推给伯淮。

    伯淮被气笑了,棱了棱眼。这丫头何时叫过自己小殿下?真真是个见风使舵的鬼机灵“扶朝,你还是干脆让守卫把她送回人间得了。”

    时寂听了不但不闹,还咯咯得笑起来,她对着伯淮张了张嘴,做出“画像”二字的口型。伯淮立马息了声响。

    扶朝眉间轻挑“怎么?你们两个还有了暗号?”

    “没有!”伯淮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时寂笑得更欢了,悦耳地笑声,盈盈一室。听得大家不自觉地也笑起来。

    忘川楼里的灵差听了好奇,只敢回头瞄了瞄珠帘内。自家主子欢心,他们自然也就开心了。

    那之后在淮水妖神宫里的千年,伯淮坐在鲛珠堆砌起来的宝座上,无数被轻蔑的时刻恍如隔世,轻若泡影。只有这一日的晨间,让他觉得历历在目,不想忘却。

    幽暗地地府里没有日月,只用黄泉水中的曼珠沙华来分早晚。花开为夜,花闭为晨。那时长河岸边的朱红朵朵皆合,奈何桥边的忘川楼上,主人孟婆大人,堂堂北宸阎王,还有他这只妖孽,都因为一个凡人女子的笑面而惬意,以致于当他如愿以偿,得到了所有神仙的尊重时,仍然觉得,自己最好的年岁,都留在了幽冥之界。从前有过,如今失去,往后……恐已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