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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云衡篇 八

    扶朝拿出一颗褐色的丹药,云衡服下后,脸上的裂缝慢慢消失不见了。

    “我知道你,扶朝。”云衡望着眼前着这个白绸遮目的男子,突然说道。

    扶朝不奇怪他认识自己,秦夕这丫头口无遮拦的,指不定早把扶城的事说了千万遍了。只是应该没人会相信。

    “秦夕小时候跟我说扶城,我以为她是在哪里看到故事,可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我就知道秦夕不是普通人。我以前其实一直都想见见你,因为……”云衡说着,自嘲的笑笑:“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进阵门前,扶朝说道:“你妻子和秦夕很像。”

    那天在电视里看到新闻,秦夕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孩子的长命锁上,丝毫没注意被采访地女人和自己有着一张相似的脸。可伯淮一眼就看出来了,电视里的人和秦夕有着过于相似眉眼。

    云衡没有否认:“我有私心。可娶池离,是因为我想给她一个家,而她也需要一个家。”他其实知道,秦夕是自己这辈子都够不到的人,无关世俗地门第,他留不住她,更不能奢望留住她。

    铺子里,前门铜铃声声。

    秦夕正在院里帮扶桑浇水,听见铜铃响,立马丢了水壶。才跑出几步,人已来到眼前。

    “你好吗,秦夕。”云衡站在屋檐下,一身浅蓝的衬衫,成了冬末的一抹亮色,一如八年的那个少年。

    可秦夕清楚的知道,她的少年身已破碎,只剩一张飘浮地灵魂。

    “云衡……为什么会这样……”这是秦夕第一次觉得看得见鬼魂不是件坏事,如果她没有这双与别人不同的眼睛,她要怎么再见到云衡,再抱抱这个陪自己长大的人呢?

    怀里的人软软的,云衡才觉得她还是那个小孩:“秦夕,我们去看海好不好?”

    “看海?”秦夕抬起自己圆圆的脑袋。

    “我不是答应过你,等你长大了,就带你去看海。”

    “可是扶城没有海……”

    云衡笑她傻:“我现在可是鬼魂啊,可以做些别人做不到的事。”他转头望了望坐在案前的扶朝:“我听伯淮先生说,鬼魂可以到扶朝先生这里可以交换东西。”

    “不行的云衡!你会变成一根细线的!”秦夕听了连连摇头。

    可云衡还是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口:“我想用我的名字换一片海。”

    “扶朝,不可以!”秦夕望着扶朝,乞求道。

    “为什么不呢?铺子对客人,向来有求必应。”扶朝语罢,铺子开始地动山摇般地晃动起来。货架上的东西纷纷掉落,院子里的花盆爆裂开来。

    “扶朝!不要!快停下!”秦夕跑进屋子,想拦住坐在紫檀座椅上的人,却被一个圆形结界阻住了。

    扶桑跑到井边一望,就连井水都开始涨起来,她拉开院门,发现街道和房屋也在震动,大家都从屋里跑了出来,不知是何缘由。再一看,老展正往铺子跑来。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扶城也会地震?”他见扶桑在门口,立马问道。

    扶桑摇摇头:“大哥在给客人取东西。你和说大家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们别慌。”

    听扶桑这么说了,老展又跑回去安抚众人了。

    晃动慢慢小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恢复成了原样,货架上的东西整整齐齐,院里的盆栽也好好的,一切像是场梦一样。才静下来,就听外面一片哗然。扶桑往街道上望了望,大家都往西边跑去了。她想出门望望,老展又来了,因为跑得急差点一个跟头摔在地上:“二姑娘!你们快去看看啊,海、海!公园沉了、变成了一片海……”

    听了这话,铺子里的人都齐刷刷地望向扶朝,他靠在座椅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时间不多了,早些去看了就把名字交给我吧。”

    “多谢扶朝先生。”云衡对扶朝颔首,转而望向秦夕:“走吧。”他拉起秦夕,向人群的地方跑去。

    说是公园沉了,可一眼无垠地海面不知有公园的多少倍。扶城人都站在岸前,欢喜雀跃。他们都同秦夕一样,从未亲眼见过大海。

    云衡牵着秦夕挤进人群,秦夕个子矮,云衡笑笑,半蹲下身子:“我背你。”

    伏在云衡背上,秦夕突然想起两年前的音乐节,云衡踩在一地污泥里,维护了她的白裙子。她紧紧搂住云衡的肩膀,心里知道他们的时间,快溜走了。

    太阳落下了,秦夕望着波光粼粼地海面,甚至听得到海鸥的叫声,她觉得这一刻美地不真实,而这里,也不像扶城。

    “秦夕,你知道那个男孩为什么要翻遍所有的地图吗?”云衡突然提起那个地图男孩的故事。

    “嗯?因为他要找到未知岛屿啊……”秦夕想起她还不知道那个故事的结局呢,可却自己困得说不出话来。

    云衡突然笑了:“傻姑娘。”

    秦夕的眼皮越来越重,尽管她拼命睁开眼睛,可眼前还是暗了下来。

    “以后还会有人带你去看更壮阔、更美丽的大海,扶城也好,哪里都好。只要你快乐,秦夕。”

    那是云衡最后的话。

    秦夕是在铺子里醒来的,她揉揉眼睛,觉得昨天的一切或许都是场梦。她跑到铺子阁楼上,推开窗,那片广袤的海岸还在。

    就是说,云衡还是和扶朝交易了。

    她知道,扶朝不可能放过云衡。这个世上再没有比扶朝更讲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是遗世录。和他达成交易,没有人能毁约。

    “秦夕?你在哪?”扶桑在二楼喊她。

    “我在楼顶。”

    扶桑走了上来,见她盯着窗外望,静默了片刻,把书信递给她:“这是云先生留下的。”

    “听说此事是一只鲤鱼精所为,地界为弥补几位死者的家属,凡近亲三代以内,都延了寿命。父母、配偶、子女更是把姻缘线和各方运势顺了一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云先生的妻子和儿子。”扶桑说完,又悄悄下了楼。

    白色的信封内是一张薄薄地宣纸,字迹也是用毛笔书写,看来是用了扶朝桌案上的纸墨。秦夕展开宣纸,上面字迹清秀:

    “地图男孩之所以翻遍了世界上所有的地图,其实是为了找到女孩故乡。他想去见见女孩的朋友,请求他们把女孩交给他,他想带女孩去看群山大海,看落日飞霞,想把这个世界上的精彩,都捧到她眼前来。”

    云衡写下这些话的时候,秦夕还在睡梦中。他放下纸笔,再次向扶朝道谢:“谢谢扶朝先生。现在可以了。”

    扶朝召了红裳出来,让她把云衡带回地府。

    云衡顿了顿:“扶朝先生……”

    扶朝不想再多说,挥了挥手,红裳已经带着云衡消失了。

    “大哥决定不收他名字了?”扶桑在一旁轻声问。

    扶朝疲倦得很,懒懒地说:“秦夕喜欢一样东西,还轮不到别人来给。”

    “那海市蜃楼的幻象还需要留着吗?”扶桑又问。

    “留着吧。我费力气弄出来的。”他说完,扭动了桌上的摆件,进了暗室。

    桌上的信件墨迹已干,扶桑折叠好,妥善地放进信封。等着秦夕待会儿醒来,好拿给她。

    院里静了下来,连风都不见。扶桑沏了壶茶,在茶台前喝起来。扶朝出门办事,她安静守好铺子,几千年来都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