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被贺行之圈在怀里,两人靠在门后。
屋外渐渐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喊:“你们是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继而又是一阵骚乱,可能是酒店的保安上来了,之后归于平静。
路遥紧张的心情倏然间放松,一股血腥味却让她隐隐作呕。
贺行之还护着她在怀里,胳膊上的血液粘稠。
“没事了。”路遥提醒他可以放开自己了。
贺行之低眸看着她,瞳仁发亮,一瞬不瞬。
路遥躲避开那灼人的目光,眼睑轻阖,长长的睫毛层叠,微微颤着,好像两把小刷子在贺行之的心间扫过。
贺行之的喉结滚了滚,欲言又止,正欲放开,门铃却突然响了!
路遥猛地一惊,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贺行之拥着她后背的胳膊用了下力,算作安抚。
门外响起人声,“您好,请问刚才您有没有收到惊扰或者遇到危险?”
路遥松了口气,原来是酒店的人员来询问。
“没有,谢谢。”贺行之回答他。
“为了确保安全,还是请您开门让我们看一下吧!麻烦了!”外面的人很客气。
路遥抬头,刚好对上贺行之的眼睛。
贺行之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躲到门后。
路遥听话照做,看到贺行之将门栓挂好,然后背过受伤的那条胳膊,打开一条门缝。
“先生,您确定没事吗?”门外的人再次确认。
“没有。你们可以走了。”贺行之声音平静道。
“好的,打扰了。”
贺行之关上门,锁好,淡淡睨路遥一眼,转身进了玄关旁的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没关,贺行之背对路遥站在洗手池前,将刚才给路遥捡起来的小盒子放在一旁,之后右手顺着已经被割破的衣料处一撕,便将上衣脱了下来。
路遥愣愣地看着,从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能看到贺行之的脸。
贺行之娴熟地冲着胳膊上的血迹,渐渐清洗干净,伤口处已经停止流血。
他又掬一捧水洗了把脸,抽过搭在架子上的白色毛巾胡乱擦了擦,丢在盥洗台上。
这时,他瞥见刚刚放在一旁的小盒子。
验孕棒三个字生生戳着他的眼睛。
修长的手指捏起来,拿在眼前,刻意放在灯光下确认,心脏却不知怎么狂跳起来。
“这是什么?”他转身那一刻,裸露的后背肌肉线条凸显,紧致的蜜色肌肤在灯光下透出健康的色泽,加上那微蹙眉心略感疑惑的神情,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为之神魂颠倒。
可是,却不包括路遥。
眼前的男人,就算是阿修罗下凡,她都不会丧失理智。
“上面有写。”路遥强作镇定。
“我重新问,你买它做什么?”贺行之尽量保持耐心,英俊的容颜在灯光映衬下愈发棱角分明,像出自伟大的雕塑家之
手。
“送的,赠品,我没买。”路遥实话实说,免得引起误会。
“哦?”贺行之怎么会相信?况且买什么东西会送这种赠品?
可实际上,它还真就是送的。
路遥不想和他废话,“我用不到,你想要就拿着,不想要就扔了。”
贺行之被这一句话堵得半天没说话。
路遥趁机想要离开,可走起路来的别扭姿态全都映在男人眼里。
“去床上。”贺行之走出来,推开路遥搭在门锁上的手。
路遥咬咬牙,“我要回自己的房间。”
经过这一会儿功夫,她想明白贺行之应该是开了她对面的房间,而在上楼梯的时候碰到那一伙人。
至于为什么时机这样契合,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总之,路遥还是对他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哪怕是他受了伤,她都会以为是他的苦肉计。
那一次欺骗,足以毁掉她对他的所有信任。
贺行之二话不说,像拎小鸡一样攥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提溜到床边,又一把推倒。
路遥完全忘了自己和顾胜楠练习过得那些招数,在贺行之手里,她就像一只弱小的动物。
“贺行之,请你记住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们不适合走得太近。”路遥声色俱厉地提醒。
贺行之本来已经蹲下,想要查看她脚踝的伤势,闻言之后,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路遥,你总要给我机会和你谈谈。我不在的时间,发生的那些事,我不想从别人嘴里得知。”贺行之眼神真挚,但如墨般幽深,路遥根本看不出他的心思。
“你这话说得就好笑了,明明是我后知后觉,你才是知情者!”路遥的怨恨,隐藏在每一缕目光中。
贺行之手托住她比自己手掌大不了多少的脚,左右看了下肿起的高度。
“躺下吧。”他声音低沉,似有些无奈。
路遥当然不会听从,可下一秒就被人直接推倒,头顶传来一声命令,“躺好,你力气没我大。”
贺行之又进了洗手间,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条拧得半干的毛巾。
他不言不语地直接裹在路遥肿起的脚踝上,路遥的腿被他攥在手里,根本挣脱不开。
路遥气得头疼,不仅仅是因为贺行之不听她的,更为重要的是,她不想和他再有瓜葛,不想欠他人情,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动摇。
她没有办法,那是杀害她母亲的凶手,她无法原谅。
而贺行之,她做不到与另一个自己和解。
某天夜里,她忽然发现身体里有两个自己。
一个在骂她不孝,骂她犯贱,她说:“世界上有那么多男人,你难道要为了他隐瞒真相?你还要不要脸?还要和这个男人过一生?”
另一个却在哭泣:“我知道我不该,可是我爱他,可是他对我……也很好。”
“好?他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瞒着你,这叫好?”那个严厉的自己目光里充满仇恨。
“也许,也许是,也许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对我解释……”懦弱的自己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自欺欺人!妈妈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会死不瞑目!外婆若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会被你气死!”
路遥心里的两个小人时不时会出来吵一架,最终还是那个严厉的自己占了上风。
“好了,不严重,多休息就会好。”贺行之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那么,我们来聊聊正经事。”
路遥知道避不开,如果她执意不说,贺行之会一直缠着她。
“好。”她坐起来,让自己心绪平静,“你想聊什么。”
“路遥,当年的事,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对你隐瞒,但我的确没有想好该怎么和你表达。况且,我的记忆也很模糊了。”贺行之极为认真,他相信在这个时候,真诚是最重要的。
路遥忽然看到那个懦弱的自己,在角落委屈地流下眼泪。
“模糊?当初我住院,是听到你对她说是不是想要像当年害死我母亲一样害死我的!”路遥不想提到江亚蓉的名字,只用“她”代替。
贺行之咬了咬牙,“是,那时我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可是,她是我的母亲,而你是我的妻子……”
路遥冷笑,“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你可以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你尽管帮你母亲脱罪,我既然已经起诉,就做好了各种准备,我不怕你们采取任何手段。如果我输了,我自认倒霉。”
路遥说完,目光无意中看到贺行之有些肿胀而且发紫泛红的伤口,那旁边就是当初路遥用酒瓶刺伤他留下的疤痕。
往昔回忆被勾起,心中又是一番波澜汹涌。
贺行之凝望路遥的脸,漆黑双眸中是复杂得无法言喻的情感。
他第一次在面临选择时摇摆不定,一边是他此生挚爱,一边是他的母亲,怎么选?
更何况,他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进监狱而不采取措施吗?
“遥遥,我愿意用所有来补偿你,你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撤诉。”贺行之从没有这样低落过,但是在路遥面前,他放下了姿态。
路遥的心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四肢麻木。
“贺行之,我没有针对谁,我只想让做错事的人付出代价。而这个人,恰恰是你的母亲。如果换做别人,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又或者,换做是别人,你会站在我这边吗?”路遥的语气里掺杂了感情,最后一问中,她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轻轻地颤抖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