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他赌的这一把,可以说赌对了,亦可以说赌错了。
十数近卫都被杀死后,除了鬼神不知隐在梁上的白子烨,光天殿正殿,只剩被弯刀架在脖子上的纳瓦王,傲然而立的达尔王,以及他那两个诡异万分的手下。
达尔王手中刀刃向下一按,纳瓦王迫于压力,只得再次坐于雕龙宝座之上。
落针可闻的殿内,一直立在阴影中的神秘人终于动了。
他枯瘦的身躯款款上前,于纳瓦王面前站定不动,口中莫名开始吟唱起诡异的音符来。
唱着唱着,可就唱出了奥妙所在。白子烨终于淡定不能,闲情逸态首次改换成敛气屏息的凝重。
这是斓国异术。
再一看,于这声声咒文波动下,纳瓦王双眼渐渐失了神采,瞳孔也愈发的涣散。
毋庸置疑,鼎鼎大名的控心术是也。
“该死……”
白子烨心下暗道不妙。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那些摸不到的边角,遗失的拼图,此刻全部都现出了形。
一万五千军攻城,双边对峙,要求交出阮宁,进入光天殿谈判,所有的一切都是幌子。
都是棋子。
达尔王只意欲得到一个能与纳瓦王面对面的机会,这之后……
连杀人都不必,只用控心术就好。
以控心术控制他的神志,然后令其引咎让位。而这个咎的来源,自然就是此前大费周章制造出来的,皇后叛国的流言。
既然是因故主动禅让,那达尔王此番上位,就行得正坐得端,连造反的黑锅都不用背,就名正言顺地篡了权!
老贼想得倒美!
其实白子烨不知道的是,于之前的一遍里,这控心术已是施过一回。
彼时宁皇后死后,心灰意冷的纳瓦王的本意,是想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庶子中一人。
没成想却被达尔王暗中谋算,借斓国人之手施下控心术,这才使他丢掉了江山。
悠长的咒文缓缓停下,那人向着双眼无神的纳瓦王开口,嗓音嘶哑中带着诡异,听着就阴邪的很。
“陛下,请看着您的王弟达尔殿下。”
纳瓦王依他所言,眸光转向,神色依旧迷离。
是时候现身了,白子烨于房梁上站定。
若是纳瓦王真被控制了神志,一切都将覆水难收。
纵身一跃,身体轻巧落地,他恰好就见那个斓国人将一把小匕首递向达尔王,黑柄银刃,莫名眼熟的很。
听到响动,殿内三人同时转过头,大惊失色望着翩翩而降的白衣男子,竟是半晌谁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白子烨无奈一笑,悠然打破这个沉默的窘境“惊扰到各位的雅兴,万分抱歉。”
他说着这般愧疚的话,面上却并无丝毫愧疚之色,只有跃跃欲试的兴奋,以及坏人好事喜意。
任着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人来者不善。
“狂妄!”
达尔王脸一绿,冲白子烨扬扬满是胡须的下巴,对着先前的高手道“杀了他。”
而后又转向那个斓国人,一把抓过小匕首,“赞左大师,不用介意,我们继续。”
赞左点点头“殿下请将您的一滴血,点在王的眉心间。”
白子烨一边迎上疾速冲到面前的人,一边于心内暗暗发笑。
赞左吗……
如是说这人与那个赞右没关系,打死他都不相信。
眼见达尔王一挥匕首,殷红血液滴滴落下,即便白子烨之前没见过,他也猜得到,如是让这一指头落下去,控心术恐怕是要成了。
再耽搁不得,他朝之前进来的窗边吹一道口哨,老早就守在那里的李云武一瞬便翻了进来,颇具眼色地挡下了那个高手,须臾就打得难舍难分。
白子烨疾步上前。
然他再定睛一看,赞左交给达尔王的小匕首,竟与那日算命老人交给自己的那一把,样子有着分相似。
心思一转,他眼神一亮。
这东西,既是施术用的,他也有一把,是否也可用?
咒文已是唱过了,纳瓦王也失了神智了,与其叫这反贼得逞,倒不如由他控制来得稳妥。
眼见达尔王的手伸出一寸,白子烨片刻都不犹豫,轻功施展冲上前,掌风斜下,先挥开碍眼的赞左,从怀中摸出匕首,顺着指尖就划了一道,借着这股力,硬生生赶在达尔王之前,电光火石就向着纳瓦王的前额点去!
食指触到眉心的一瞬,纳瓦王眼神蓦然变得清明,接着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看这样子是成了!
达尔王张口结舌呆若木鸡,心内啼出一大口血,差点顺着嗓子眼就喷出来。
手指都忘记缩回来,他眼光含着刀盯着白子烨,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暗中筹备多年,招兵买马,散布谣言,好不容易离眼前金光闪闪的位子只差着半步之遥,却是凭空杀出这么个祸害,大业在须臾间就毁于一旦!
这口气如何咽?
同样于这一刻,门前的缠斗已是到了白热化。
李少将军虽说功夫差上几分,却得了天山医馆真传,亦有半吊子的毒技傍身。
几把银针扎下去,他的对手已是身中剧毒,面色发青,力不从心。又战几个回合,再几招过下去,就被李云武徒手击中心窝,败了。
这剧烈的打斗声却是引来了人。
站在殿前把守的一位副将察觉情势有变,急慌慌冲进来,看到御案前的惨状就是一怔。
他神情大乱,再走近几步,便见纳瓦王生死不明仰在龙椅上,身旁立着白子烨,手中匕首慑眼银光乍现,上面还挂着斑驳的血迹。
脚步一软,那副将惶恐抬手“你……你将陛下……”
达尔王眼中漫上阴险狠厉,顺势一盆脏水就泼过去“这贼子杀了王!”
那副将天灵感倏然一凛,通身发颤,转身向门,用尽全力咆哮“抓刺客——!”
殿外响起铺天盖地的脚步声,数百御林军冲过来,杀气腾腾。
白子烨眸中沉静不改,含着笑意回首,冲着达尔王眨眨眼睛。
达尔王瞧着他,神色阴晴不定,面容狰狞。
“你究竟是何人,如此这般阻挠本王大业,又本着何缘故?”
白子烨的声音竟温柔下几分。
“还能有何缘故。本公子决不允许你这老贼害我的小公主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