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什么都不需要说,鬼差以为南澜希跟应龙有关,不算是错,慕晓语用应龙来做挡箭牌,也不能说她胆大包天。何况,慕晓语跟应龙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朋友,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而十殿阎罗,也绝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找应龙兴师问罪,一个修道之人成仙而已,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两个鬼差落荒而逃,附近的阴邪之气也差不多都被清除了,慕晓语的护法工作做得十分周到。
时间是九月初十正午,南澜希化形成功,正是修成金身正果。
这当然少不了慕晓语的功劳,如果不是慕晓语,又怎么可能刚好在正午时分阳气最强的时候化形成功呢!
但是,南澜希虽然已经修成金身正果,却没有拥有相应的法力,因为她是受到应龙的赐予才修成正果的,而点化她的人却不是应龙,而是慕晓语,这就导致了慕晓语的点化没有完全转化成为她的能力,而应龙赐予的法力她也没有完全的吸收。
所以,现在南澜希虽然已经超脱轮回,但法力并没有增长很多。
不过,这些事无所谓的,法力可以慢慢的修炼,既然已经修成正果,以后会有很多时间修炼的。
因为南澜希化身九尾,这件事实在是值得庆祝,所以初十这天他们没有继续修复蓬莱甬道,而是选择了为南澜希庆祝。
伯明瑞出去买了一些酒水,其余的人就在海里钓鱼,在莲池里面采莲子。这个莲池可是个很神奇的地方,莲花和莲藕共存,有的已经可以吃了,有的却还是含苞待放。
慕晓语乘一叶扁舟荡在莲池中,应龙飞身上来,与慕晓语共坐,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她的命中有十尾,现在是金身正果,可或许明日就是狐妖十尾了。”
慕晓语愣了一下,笑了笑说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论她是九尾还是十尾,我都绝不会离她而去的,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应龙道:“可若是你此时离她而去,她却还有机会,或许能避开化身十尾的命运,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仙。”
慕晓语看向南澜希,沉思了稍许,道:“等这件事过后,我会跟她把一切说明白的,至于她的选择,那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
应龙看着慕晓语,道:“你真是个奇特的人。”
慕晓语道:“是吗?或许是的吧,但是,我连自己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我连自己是不是能够走过这时间的漫漫长河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够去指导别人的人生呢?每个人的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选择,不论是什么样的选择,总之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便有朝一日为此丧命,那也怨天无忧。”
应龙沉吟道:“或许你是对的吧,不过人是自私的,自私的以为自己是为了那个人好,就算是成了神,这份自私也是抛不掉的,所以,即便你把选择权交给她,她还是会因为你而做出选择。”
慕晓语道:“那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我能做的就是给她选择的机会,至于选择的结果,要到了那时才知道。”
应龙愣了片刻,笑了出来,道:“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一般的人是绝对不会这么想的,世上的人,遇到事情的第一瞬间想的往往是如何脱身,如何解决,而非当事人的意愿。”
长叹一声,又道:“也正是因为这样,世上的人往往不顾当事人的意见,做了很多无意义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愕然,让人惋惜!”
慕晓语道:“没想到,上神也会有这样的感触。”
应龙道:“活得越久的人,感触也就会越多。”
慕晓语没有再说,随手摘下一株莲子,剥一颗放进嘴里,道:“或许,那并不是坏事。”
应龙道:“但也绝不是好事。”
慕晓语没有接话,什么是坏事,什么是好事,她自己也一直分不清楚,对她好的就是好事吗?不见得吧,对她坏的就是坏事吗?也不见得。好与坏,不是顷刻之间就能够辨别的,人心易变,就算是刺客她敢谢你,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恨你;就算这时候恨你,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感谢你。
且,对谁好,对谁不好,也不是绝对的,时间不是绝对的,空间也不是绝对的。不是绝对的事情,就是一切都有可能,一切都有可能的事情,怎么能轻易的下结论呢。
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慕晓语从来不问对错,不问好坏,她只跟着自己的心意走,如果心告诉她这是对的,哪怕拼上性命他也要走下去,如果心告诉她这是错的,即便前面有天大的好处她也不会前进半步。
对慕晓语而言,别人的好坏没有关系,她只相信自己的心。因为慕晓语始终坚信,天下的东西都会骗人,只有心不会。如果你被你的心心骗了的话,那不是他的错,而是你的错,因为如果你足够相信,你的心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这一点,应龙已经知道了,她知道慕晓语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改变决定,所以应龙不在说什么,也正是因为知道慕晓语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所以应龙才对她说这些。
应龙跟慕晓语有一个相似的地方,他相信自己的心,只有心告诉他这么做是对的,他才会这么做。
而应龙的心告诉他,跟愚者论道,只能显示自己的愚蠢,跟智者论道,才能增加自己的智慧。
毫无疑问,慕晓语是个智者,是个非常睿智的人。所以,应龙才会帮她,才会跟她说这些话;不是为了告诉慕晓语什么,也不是要劝她什么,应龙只是想知道慕晓语的想法而已,想知道这个奇怪的姑娘对这件事又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
而事实上,慕晓语也确实给了他惊喜,慕晓语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让应龙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元鸢比不上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姑娘。
其实,偶尔的时候应龙也会怀疑,慕晓语真的只有十几岁吗?怎么看都不像,她的成熟老道,不是一般的十几岁的姑娘可以相比的,而除了慕晓语之外,应龙也没有见过第二个十几岁就有这样强大修为的人。
花梨的修为虽然也很强,可是跟慕晓语还不再一个水平,花梨只是超越了生死而已,而慕晓语,显然不仅仅是超越了生死轮回,她的本事要更大,到底有多大,应龙也不敢肯定。
应龙递给慕晓语一朵莲花,问她:“你是水面上的莲花,还是水底下的根茎?”
慕晓语接过莲花,拿在水里涮了一下,道:“上神以为,莲花真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吗?”
应龙沉思稍许,开口吟唱爱莲说:“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吟唱之后,又说道:“天下的花草,并非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只是不同的人赋给他们不同的东西,也就有了了不得的地方;莲花出淤泥而不染也好,是靠着淤泥才能存活也好,都没有关系,因为世人需要莲花,需要它给世人一个寄托。”
慕晓语笑了笑,道:“上神说的,跟晓语倒是一致;晓语以为,不管是什么样的花草,都是因为看得人不同,才有了不同的意义;只不过是在时间的长河里,这些东西渐渐的被凑在了一起,成了看似固定的模样。”
应龙笑了,道:“慕晓语果然就是慕晓语,总是使人耳目一新,看待事物总是与众不同,跟你聊天,每每总有脸前一亮的感觉。本座过去的千万年,似乎是白活了。”
慕晓语道:“上神说的什么话,若是上神过去的千万年都白活了,又何来今日跟我这后生坐而论道。”
应龙被她吓了一跳,随即笑了起来,道:“不错,不错,你确实猖狂,不过,你也确实又猖狂的资本。”
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道:“你说的也对,若是没有过去千万年的见识,还真不敢跟你坐而论道。慕晓语,说真的,本座真有些羡慕你,永远都知道自己要什么。”
慕晓语道:“或许,这只是上神看到的,我也有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时候。”
应龙道:“哦?是吗?如果有这个时候,我倒是真希望能够看见。”
慕晓语道:“你已经是能够创造天道的大神了,就不要这么贪玩了,跟我一个后生辈计较,若是传出去,岂不让你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应龙道:“那又何妨?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若能得到一知己,死又何惧,就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死,又是为何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