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一节下课，教化学的班主任王老师说：“谁要上厕所现在就马上去……没有我们就继续讲卷子，下面第二题，某100mL溶液中，硝酸的物质的量浓度为0.4mol/L，硫酸的物质的量浓度为……”
叮铃铃，叮铃铃，第二节课终于结束了。
“来，我们把这道题讲完。”王老师转身拉了一把教室广播喇叭下的绳子，教室眼保健操的广播关上了，但从其他班传来的声音依然响亮，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下讲台关上了教室的门。
“来，看黑板。”王老师背过身，粉笔在黑板上吱吱叽叽地叫着，突然粉笔折断，食指重重地擦到黑板上，他松开手里的一节粉笔，举到嘴前吹了两下，转身从讲台再拿起一支，折断头上的一截转身叽叽吱吱声再次响起。
讲完整张卷子，他无声地吹了口气，折好卷子放到讲台他拿来的一摞参考书上，拍着手，看一下表，抬头看着讲台下说，“还有两分钟，都起来活动一下。”商怡璠总是想不清楚，两节课，也就是刚能讲完一张卷子，他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总是抱着一摞参考书来，又原封不动地抱回去？干吗呀？不累吗？
老师一出教室，黎立就移到了商怡璠后排的座位，用左手在商怡璠的左肩上轻轻拍了两下，商怡璠转过身微笑着问：“怎么了？”
“碟，我都带来了，在我书包里，趁老师还没来，你要不要现在看一下？我拿给你？”黎立加快语速说着。
“噢，你已经拿来了！我去你座位看吧，不然别的同学看见又要借。”商怡璠这次显示出难得的谨慎。
“好啊。”黎立笑笑。
商怡璠坐在黎立的座位上埋头翻着一张张黑白和彩印的碟，看着衬在剧情照中的故事简介，张张精彩，张张不忍放下，下午先去看哪一部还真是难以取舍，直到米老师走进教室，才不得已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下午放学，黎立背着书包来到商怡璠桌旁，悄声对商怡璠说：“我先走，在校门口等你。”说完跟在老师后面出了教室。
“董丽，今天我先走了。”收拾完书包的商怡璠没待董丽反应过来已经跑着出了教室。
看着商怡璠跑出教室，汪洋无言地对自己说：他们难道是在约会吗？我才不在乎！好傻！
校门外，黎立单脚撑地坐在车子上，向后扭身看着校门口。商怡璠推车出了校门，跨上车子朝黎立骑过去。阳光下黎立明亮、湿润的眼睛流露出特别温暖的光芒，商怡璠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局促，立刻移开了眼光，转眼去看干枯的树枝。商怡璠超过黎立后，黎立蹬车追上来在商怡璠左肩轻轻拍了一下，两人并排向前骑去。
“以前没发现，你看起来还挺强健。”商怡璠用开玩笑的口气先开口。
“哦，现在发现也不晚啊！”黎立说得轻松却掩饰不住突如其来的局促。
“你昨天叫张依然了吧。”商怡璠转换了话题。
“叫了，去她家叫的，说好她一放学就往你哥家赶。”
“你猜她和咱们谁会先到？”
“按远近算，她先到。”
“这样吧，我打赌我们先到，你赌张依然先到，输的人——嗯——请其他两个人看电影，怎么样？”商怡璠调皮地说，“不过要你的配合哦，快追我。”商怡璠突然地猛蹬下车蹬，瞬间超过了黎立，黎立不甘示弱地追上去。
“我来了。”黎立说，“不过，只要你有时间，我愿意天天请你看。”
“这么慷慨啊，发财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商怡璠继续用开玩笑的口气。
“现在看出来也不晚啊！”黎立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认真。
“喂，今天你是不是没睡醒啊！怎么有点儿啰嗦！”商怡璠红着脸说，“要不你先回去补觉，我和张依然去看。”
“别当真，开玩笑的。”
看见院子里没有张依然的车子，商怡璠边锁车子边眉开眼笑地说：“我赢了，我向来是逢赌必赢，你就认栽吧。”黎立靠近商怡璠的自行车蹲下，用银色的链锁把两人的车子锁在一起。
“好，我们说定了。”黎立说着站起来，对商怡璠抛了个鼓励的笑脸。
“没问题。”商怡璠已进了楼口，黎立紧跟着追去。
单身楼原本是单位给单身职工提供的宿舍，因单位职工基本是本市户口，家在本市，结婚前都住家，所以单身楼就由单位分给结婚还没有房子的职工。每层楼有一间是水房兼卫生间，两个楼口，其中一个楼口不知什么时候已被谁改成了一个房间。长长的走廊两边门对门的单间，楼两头本来都有窗户，被靠近的住户抢先砌了墙隔成了房间。这样一来两头的光线也被隔在了走廊外，走廊里的灯泡都是坏的，没有人换，剩下的一个楼口和没门四季敞着的水房是整个走廊仅有的光源。以至走廊深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走廊靠墙还会不定点儿地放着自行车，就像一个个隐藏的炸弹。
商怡璠伸出两手模仿盲人的动作左右摸索着，黎立紧跟其后。
“忘了带手电。”黎立说。
“砰”——“啊”。
“碰哪儿了？”黎立急忙上前。
“手，碰自行车车把上了。”商怡璠笑着说，“没事，以前也经常碰。”
“来，扶着我的胳膊。”黎立已把胳膊伸到了商怡璠的手下。
“不用，扶着你，我不成了老佛爷了！”商怡璠笑着。
“好吧，我走在前面，你跟着我就没事了。”
从水房里投来的光，使走廊前头渐渐亮了一些，黎立回过头看了看后面的商怡璠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到了门口，商怡璠掏出钥匙，左手用食指和中指摸到锁孔，钥匙插进转两圈一推，门就打开了。
“嗯，好大的味。”要去开窗户的商怡璠听到关门声说，“门别关了，张依然来的时候走廊能亮一点儿。”
“让我看看你的手。”黎立随手打开门，跟上前去。
“哦，看，就蹭破点儿皮，没事的。”商怡璠突然感觉粉红色窗帘与席梦思床之间的空间是如此的狭小，小到脸上能感觉到黎立温热的呼吸，小到能看清黎立发根里正在渗出的滴滴汗珠，小到甚至感觉呼吸有点儿不畅。
“你晕血吗？”商怡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你紧张都传染到我了，真的没事。”
“上次的还青着，这次又碰了，记得伤口千万不要碰水。”黎立说着缓缓伸过左手轻轻拍了拍商怡璠蹭破右手的胳膊。
“商怡璠，商怡璠。”走廊里传来了张依然的喊声。
“来吧，我来开窗户。”黎立先拉开窗帘，商怡璠看看生锈的插销也不是她一下两下能开开的，便侧身从黎立后面让过去，转过床角，刚走一大步右手又碰到了组合家具衣柜玻璃边缘。“啊，真是祸不单行，今天是好事成双了！”商怡璠急忙笑着说，生怕黎立又要挤过来看。
“怎么又碰了！没事吧！我看看！”正在开窗户的黎立转过身。
“没事，这次很轻，好好的。”商怡璠赶忙坐回沙发取过黎立的书包，把碟片全拿出来放到茶几上，心不在焉地翻着看。
“你们已经来了！今天老师又拖堂了，怎么还没有开机啊？”张依然说完把书包仍在了沙发上。
“怎么给忘了。”商怡璠说着起身过去压开了碟机，又坐回到张依然旁边。
“这么多！我来看看都有什么，今天咱们先看哪张啊？哇，还有你以前给我讲过的《人鬼情未了》！”张依然睁大眼睛兴奋地喊。
“我想今天先看《罗密欧与朱丽叶》，明天我们再陪你看《人鬼情未了》怎么样？”
“好啊，快放上。”张依然说，“明天我老妈过生日，我要早点回家，只能你们两个人看了，后天你们陪我看。”
黎立打开窗户快步走过来放上碟片，弯腰压着快进键，序幕完了，坐到商怡璠旁边。
“看，刚才我的手撞在自行车上了。”商怡璠把手伸向张依然。
“哦，你撞的比我严重，我也是撞在自行车上了。”张依然伸过手给商怡璠和黎立看。
“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商怡璠笑着不再觉得疼了。
“这些我都看过，你们俩想吃什么？我去买。”黎立站起来。
“哇，这么好的待遇，我要一袋鱼片。”张依然看着黎立抢先说。
“我也要一袋鱼片。”商怡璠说。
“今天我有足够的钱，你们想吃什么尽管点啊，再客气，以后就没机会了。”黎立强作轻松。
“真的吗？那就给我们再来两包虾条，一瓶饮料。”张依然说。
“你呢？商怡璠。”黎立问。
“我也一样。”
“去吧，这些就够了，要不吃不完。”张依然说。
“确定不要别的了？”
“快去吧，快去吧，我们俩够了，你忘了你自己。”
“好吧。”黎立说着出了门。
“这个A面，看起来太平铺了，咱们看B面精彩一点儿。”商怡璠建议。
“行啊。”
三个人吃着喝着，不时地聊着，享受着偷来的幸福时光。把电影中奔放的青春和充溢的情怀、阴霾、悲伤气氛都吹散了。
“快，我们收拾。”电视上字幕一出来，商怡璠马上站起来喊。
“这些碟片要不要放这儿？”黎立关掉电视，从碟机里取出碟片问。
“你拿上吧，万一谁来会看到的。”拽床单的商怡璠说。
“这垃圾也得带走，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张依然一只手抛一只手用塑料袋接着茶几上的瓜子皮，“地上捡起来就oK，多亏我们习惯好。”
商怡璠扫视了一遍房间说，“好，撤。”
到门口商怡璠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又推开门伸长脖子往房间看了一眼，“天啦，窗帘和窗户。”
“我去关。”商怡璠收回扶门的手，侧身让黎立挤进去。
“好险！差点儿露馅儿。”商怡璠说。
“来，我走最前面，你们俩跟在后侧身走。”黎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