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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出租车司机,风里来雨里去,奔跑着自己的简单人生。由于在市区内交通经常堵塞,且竞争较大,他转而去郊区的机场迎接客人,渐渐地,倒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的运行道路,虽然辛苦些,但他感觉其乐无穷。

    唯一不幸的是,十年前,他和妻子离异,妻子独自一人去了美国。现在想来,感情不和可能是主要原因。他的脾气暴躁,经常莫名其妙地对他发脾气,时间久后,她无法适应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当有一天,离婚协议书摆在他面前时,他二话不说,就像春天离开了冬天一样的决绝与无情。他们甚至没有喝过一次诀别酒,便天各一方,从此天南海北,咫尺天涯。

    随时年岁的增长,他越发孤单起来,十年期间,也曾尝试着寻找自己的另一半,可每每思想集中不起来,均以不欢而败北。许多女人认为,他是个疼不起的男人。

    在内心深处,他一直留着女人的影子,每日里辗转机场,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就是希望老天能够赐予自己一次机会,再见一下自己的前妻。

    那一日凌晨时分,正昏昏欲睡之时,突然间有人敲自己的窗玻璃,回头看时,却发现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子,娉娉婷婷的身材,她要搭车去市区。

    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时,他仍然没有从深夜的混沌中苏醒,只是在一瞬间,他感觉声音极其相像,隔着后视镜,他看到了她。她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机,一脸落寞的样子。

    是她,她应该刚刚从大洋彼岸漂流过来,有什么事情吗?他忽然有了一种想知道她现在处境的冲动,他问道:去哪里?

    女人怔了一下,似乎感觉这声音十分亲切,但马上她灵敏地回答道:

    去市第一人民医院。

    去医院,难道,她得了什么病?美国医药费惊人的高,回国是为了瞧病吗?

    疑惑间,他脚下的马力却加大起来。

    他想冒昧问一句下文时,却听见女人打电话的声音:

    爸怎么样了?我马上就到。对,刚从芝加哥回来。没关系,不累,爸叫我的名字没有?没有吗?不会的。

    女人的眼睛湿润起来,男人的心也动了一下,老爷子病了,他忽然间觉得自己根本上就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她的老父亲一直在本市,十年前离异后,他竟然一次也没有去看过他老人家。虽然爱情不在了,但残留的亲情关系仍存,他觉得自己太可恨了。

    女人继续说道:我在那边不太好,一直没有结婚呀。这你是知道的,外国佬我不喜欢,当初呀,说我是为了气他而走的,也许吧。我想给他一个休整改变的时间。他找了女人没有?没有呀?他那人呀,不好找,根本上就是不懂风情的男人,呵呵。爸稳定了是吧?这就好。爸还提他的名字了,他竟然一次没有去看过爸,不怪他。我们离婚了,一点关系都没了。再说了,当初爸对他有意见,他害怕爸。

    男人静静地听着,任凭时间的脚沿着车轮不停地碾向远方。

    我今天晚上九点还得回去。对,那边生意太忙了,下个礼拜这个时候再回来。钱不是问题,爸是主要的。签证早办好了。

    市医院到了,女人扔了钱在车上,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她的身影消失在医院的长廊里,时间恰好是早上六点钟。

    今天晚上九点钟,她还要回去。男人一个白天都睡不着觉,习惯了上夜班的他,本来白天需要好好休息,可与她的重逢,冲撞了他的心灵。

    煞有介事地,晚上八时许,他开了车到达医院门口。八时五十左右,女人出来了,到处找车的样子,看到有出租车停在门口,开了车门便进去了。

    是到机场,他头也不回,默契地执行着白天时候的指令。

    女人在车上继续打电话,可能是给美国的朋友打的,用英语。男人的英语不错,能够听得出来里面的内容。女人说道:我爸没事。对,马上回去,生意替我看着点啊。没有碰到他,哪会那么巧呀?出租车司机多了。是,他也是个开出租车的。别,别,这些年他的行踪我可是一清二楚的,听说没有找呢。看机缘吧。我呀,下周三的凌晨还回来,对,时间差不多。

    机场到了,女人下了车,忘了给钱,敲了敲车窗,将钱塞进车窗缝隙里,头也没回。

    男人一周时间都在苦等,期间,他打开了他们结婚时的相册,重温温暖的旧梦。在相册的最后一页,竟然发现一个电话号码,是她临走时留下来的,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个号码。

    试着拨通了电话,十年时间,这个电话应该早作废了,但他还是尝试着。

    越洋电话转接的声音,对方接通了电话,却是女人的声音。

    男人没有说话,认真地听着里面的声音:谁呀?中国的朋友吗?我刚刚到芝加哥,下周回去,没事挂了啊。

    男人所有的天真与烂漫与洪水般涌来,他哭得一塌糊涂,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期间再也没有出过车,躲在家里回想旧事。

    还是那个时间,女人出了机场候车大厅,他摁响了喇叭,女人看到了他的车牌号码,走了过来。有好几个出租司机抢客,扯着女人的胳膊。他下了车,将墨镜戴得严实点,一记耳光扫过去,其他几个哥们躲得远远的,女人顺利地上了自己的车。

    医院门口,女人下了车,径直走进医院里。

    这样的故事经历了一个月时间,男人突然有了一种想去医院看看老人的冲动。

    那是个周日,他买了一大堆的水果,去问询处问老人的名字,对方查了半天,却说没有。

    他大跌眼镜,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旁边一个值夜班的大姐,他上前询问,说有一个女人每天周三凌晨过来看视自己的父亲,那时候人少,您一定知道。

    对,我记起来了,她第一次来时,问自己的父亲住在哪儿,就是你提的名字,我帮忙查找,却没有,后来她打了电话才知道,是二院,不是一院,她搞错了。可奇怪的是,连续几个周三凌晨,她还是这个时候过来,下了出租车后,在大厅里坐上一小会儿,然后出去,又上了一辆保时捷。

    他怔住了,觉得云里雾里,后来想明白了,她是为了给自己留一个恰当的时间与地点罢了,她不想破坏这种宁静与祥和。好傻的女人呀!

    男人再次去机场时,提前了一个小时,他径直走进接机大厅里,查询着航班信息。蓦地,他发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面,她睡着了。竟然是她!

    男人的眼泪肆意横流,她根本就没有再回美国,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谎言罢了。她每周天早晨从宾馆来到大厅里,只不过为了给他一个接待她的温暖的理由。

    男人走上前去,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自己回到出租车里。

    六时许,女人准时走了出来,手里提着男人的衣服,疯狂地搜寻着,当找不到男人的出租车时,她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在出租车的车流与人流中间大叫着他的名字。

    十年的时间,换得了一场感天动地的重逢,从此爱的故事重新拉开帷幕,就如江河湖海,再也无法收拾奔流不息的爱。

    第一次回来时,她就发现了他,感动、无奈交加着。他们彼此心里一直念着对方,女人回来,的确是为了看自己的病弱的父亲,可第一次走错了医院。从此后,她为自己的爱情编织了一个规律性的理由,电话里的事情,只是她的爱情渲染罢了。可男人抓住了这难得的天时、地利和人和,找回了自己十年前丢弃的爱情。

    再也不会有他合适的女人了,既然上天让爱情重逢,男人的选择只有一个:奋不顾身。

    我们的生活中处处有重逢,能够将重逢化整为零,重新计算幸福的人,却寥若晨星,但愿我们每个人都是能够计算爱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