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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楼,是京城最大的也是最豪华的客栈,据闻是京城几大富商一同兴建的,成为官家客商,来往暂居之所,久而久之,也成为了京城的一道风景,甚是养眼。

    而手执商界牛耳的陈家,便是烟雨楼最大的股东之一了。

    眼瞅着千秋日将近,朝廷曾苦恼着该如何安置那些回京为太皇太后贺寿之人的下榻之处,他国之人自然可以暂居使臣驿馆,可各州镇总管们却并非别国使臣,若是住在使臣驿馆,与礼不合,而且也容易招至不满,横生枝节。

    一时间朝臣又为下榻之所争论不休,没个定义。

    后来还是有人提议将各州总管的下榻之处改为民间客栈,而京城最大最好的客栈非烟雨楼莫属了。

    为解燃眉之急,朝廷便派人与烟雨楼的几位股东接洽,朝廷出一笔银子,在千秋日前后暂时包下烟雨楼,专做接待各州镇总管之所。

    有钱赚又能为朝廷出几分绵薄之力,几位富商自是应允,这才拍板定下,交代下去,从饮食到客舍环境,都尽量做到尽善尽美,令客人们有宾至如归之感!

    就这样,所有的事宜都在刻意安排下有序进行着。

    千秋日将近,而各州镇的总管按照路程远近,也陆续抵达了京城。朝廷派专员接待,取过名帖核对之后,便按照程序,拿着官员上表,先报呈给了礼部,做人数上的核对,然后专呈户部,以作钱资备案。而这批人会先在烟雨楼下榻,等朝廷下诏后再正式召见。

    太皇太后不愧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一言九鼎。各州镇总管接到太皇太后口谕,只需十人入京,便当真一行人彩车好礼的队伍,加上马夫当真只有十人。

    说来也奇,区区十人的队伍,穿州过镇,一路也太平无事,流寇也不敢作乱,也不知是州镇总管士气之盛,还是摄于朝廷威严,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由左丞相亲自吩咐要好生招待的三大州镇的相州、并州和崇州总管也于前几日到达,并按照程序,入住了烟雨楼。

    上传下达,朝廷最为担忧的便是这三大州镇的总管会对在民间客栈下榻之事有微词,故而下层负责接待之人,一听到这三大州镇的总管陆续抵达,派人殷勤伺候起居的同时,也不免为之捏了一把汗。深怕伺候不恭,令上头为难。

    好在三大总管都是明白事理之人,并未在此事上多作计较,且人也和善,倒真像是一副恭恭敬敬前来京城专为太皇太后贺寿的模样,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伺候。

    这可让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啊!

    总管们身为一州之长,自据身份,行事也不会太过,大事上依着朝廷的规矩来,以免落给那些个罗罗嗦嗦、一出口便长篇大论的谏言官们以口实,被他们弹劾的话可就有得头疼了。

    可那些个小辈们可不这么想,来到了京城不禁要好好看看京都繁华,还得瞧瞧这京城与地方有多大不同。虽然长辈们训诫得紧,可一走出长辈们的视线范围,喝起酒,骑上马儿,便把禁令什么的,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哪还顾忌得了那么多。

    所以,这阵子京城四处都能看到这群混世太保们骑着高头大马,到处横冲直撞的身影。因着这群人扰民之举也做得光明正大,一身戎装,腰系宝剑而过,一阵人仰马翻之后,若为巡城差役所阻,便就地洒下一地银钱来,说是愿意赔偿苦主损失。

    口中说是赔偿,可言语之间尽是取笑不屑之意,苦主们拿了钱财,又见对方势大哪敢得罪,忍了这口怨气便散了。

    没了苦主,自然无法拘压这群混世魔王,差役无奈,也只得放人。也因此,这群混世太保们就越发横行无忌,搅得京城一片是怨声载道。

    京兆尹卫王萧昭知道情况后,严厉斥责此等目无法纪之行径,加大了巡城力度,对这群纵马闹事之徒绝不轻易放过,又亲自抓住了一个青州总管的二公子,依照国法当众施鞭笞之刑十鞭,这才把这群混世太保们的嚣张气焰给压了下去。

    经此一事后,卫王萧昭不惧权贵,执法如山之名传颂,得百姓一片称赞。而各总管也严加管束子弟,不许他们在京城任性妄为,这京城的治安才逐渐又恢复正规。

    因此变故,这群平日里到处寻花问柳,喝酒闹事的太保们,都被严令要求老实在烟雨楼待着,愤懑之心越盛,又无处消遣,个个都是一脸不悦,恨不得吃人的模样。

    就是可怜了烟雨楼伺候着的小厮们,稍有不慎就会被这群爷给打骂排遣,真真是什么人什么命啊……

    正当这群太保们聚在一起饮酒闲聊,打骂小厮以作消遣之时,一位身形魁梧的将军从旁走过,一见此人太保们顿时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那小厮得了缓刑,立马瞅准了时机一溜烟逃命去了。

    为何这群混世太保们如此惧怕此人,只因着此人是司马炯。

    司马炯乃是并州总管司马荇的长子,才二十八的年纪便已经是满脸胡须,身形魁梧的武将模样了,只可惜是个独眼龙,面上的那条黑色眼罩下,是一张如同刀刻一般冷峻严肃的脸。

    其他州镇的太保们都惧怕司马炯,不仅仅是因为他脾气火爆,难以和平共处,更令人感到害怕的是,这司马炯是个打起架来就不要命的,如同野兽狂人一般,有人曾见过他与人比武,只用拳头,使那野蛮的打*是把对手打得七窍流血,吐血而亡才算完。

    只见司马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群无所事事的混世太保们,愣是把那群人给看得浑身发寒,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真是丢太保的脸面!”

    冷哼了一声,司马炯虎步生威,穿过了庭院,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庭院中,而那崇州太保吕沛便安置在此处了。

    一瞧那吕沛的住处房门紧掩,青天白日,躲在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一个娘们还娘们,这种情况,已经整整三天了!

    顿时,气便往头顶上冲。

    三步并作两步,靠到房门前,狠狠地拍打着房门,那气势仿佛只要这司马炯在多施几分力道,这扇门就得报废了一般。

    “吕沛,你小子莫不是死在里边了吧?赶紧出来!”

    司马炯这边一喊,那伺候着吕沛的手下急忙从后院跑了过来,看到来人是司马炯,一脸恭敬畏惧地跪在了司马炯跟前,战战兢兢地,边磕头边言道:

    “虎爷,是您老人家啊,公子正在房中清修,吩咐下来,这几日不见客……”

    司马炯因脾气火爆,再加上擅长外家拳,拳法雄浑有力,虎虎生威,便得了个“威猛虎”的称号,手下人都习惯称呼他为“虎爷”!

    司马炯一跺脚,冷哼一声,险些让下人心胆俱裂,吓得软榻在地上,生怕得罪了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我是客人么?我是他表哥!你去,把他给我叫出来,叫不出来我活撕了你,信不信?”

    下人惶恐地不断磕头赔礼,公子吩咐下来了,谁敢进去打扰他,断了他的活路,那他就断了对方三族人的活路!

    这进屋去是死,不进去也死,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念至此,痛哭流涕,如丧考妣,言道:

    “虎爷,虎爷啊,奴才求求您了,放奴才一条生路吧!”

    若是换了平日在并州,有下人敢如此忤逆自己,早就被他拆骨喂了虎豹了。

    忍住心中的怒火,独孤兄曾再三提醒过,这里是京城,不比并州是自己家里,若是惹出了人命那是要吃官司的,无论如何都得忍住,不许随意杀人。

    司马炯握住双拳发出骨骼间碰撞的咯响,甚是骇人。

    对于吕沛不敢出门的原因,他从那些个没用的下人处早已经听说过了,一个江湖术士而已,居然敢欺骗到州府太保头上,要是被他瞧见那老道,定将那人拆骨剥皮,生啖其肉不可!

    那吕沛也是个怂货,被人吓几句就成这副形状,真是丢人都丢到家了!

    既然不许他随意杀人,那打烂这扇门,应该不会有人敢说什么了吧?

    “吕沛你个怂货,既然你不敢出门,那我可就打进去了!”

    那下人惊恐不已,又不敢阻止,只能是一脸认命的表情杵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那司马炯,举起双手来正欲打烂那扇门……

    “老炯,快快住手!”

    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一听来人声音,司马炯便知道是何人了,若说这世上谁可以让他司马炯心甘情愿臣服左右的,那这个人便非独孤信莫属了!

    收回拳头,转过身来抱拳向那人行了一礼,有些好奇的问道:

    “信兄,你怎生到此处来了?”

    边说着边走过去相迎。

    这独孤信可是相州总管独孤斐的嫡长孙,也是独孤老爷子最为看重的继承人。

    这独孤信虽说生于武将世家,可却是个难得的文武兼修之人,一身文儒打扮却又尽显武将风流,仪表堂堂,两眼有神,剑眉紧蹙,鼻下胡须浓密,彰显人已过而立之年,行为举止,有礼有节,进退有度,可见个性沉稳,不浮不燥,气度上佳!

    令司马炯对他如此推崇的,不仅仅是独孤信此人的武功修为,更有他的俊逸才干,胸怀大略。

    独孤信向司马炯回了一礼,言道:

    “我听闻了吕沛的事情,所以特来看望。”

    说完,独孤信让出身来,让身后的一位绿衣女子漫步走向前来,想要引荐给司马炯认识。

    司马炯谢过独孤信看望之意,眼光略过那绿衣女子身上后,顿觉此女气质出众,周身灵气涌动,一看便是位身怀武艺之人,而且绝不比他司马炯弱。

    此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虽然蒙着面纱,可窈窕身形,高额云鬓,以及眉间的那抹绿宝石额带,衬托着此女气质不凡,又见她举止优雅,刚柔并济,定然是为出众美人无疑了。

    司马炯虽说对美色一道还没有武艺感兴趣,却也为此女的气质所染,不免多看了几眼。

    独孤信拍了拍司马炯的肩膀,言道:

    “老炯,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宁静姑娘,江湖中人多为敬仰,常唤她为‘静姑娘’!”

    原来是为江湖女侠士,司马炯最是敬仰豪杰般的人物,虽说并不知道这位静姑娘武艺如何,可她能得到独孤兄以礼相待,想来并非泛泛之辈。

    “阿静给司马将军见礼了。”

    边说着,女子款款而又不失优雅的给司马炯福了一礼。

    司马炯乍听这女子如此悦耳动人之声,有些慌张,忙抱了拳,回礼,道:

    “静姑娘折杀我老炯了,我老炯是个粗人,不大懂那套虚礼,还请姑娘多包涵则个,若是不嫌弃,如同信兄一般,叫我老炯便好。”

    “司马将军豪气干云,令阿静十分敬佩,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绿衣女子回应得有礼有节,令行武出生之人,都心怀敬意,实属难能可贵。

    几人相谈甚欢,不消片刻便相互熟识,彼此也了解了对方的性子,说起话来也便如鱼得水,相处融洽了。

    “方才我听独孤兄大概提过吕少将军的事情,若是有阿静可以帮的上忙的,老炯大可直言,阿静定然尽力为之。”

    宁静语气温和有礼,令司马炯大为感动。

    “唉,说来惭愧,吕沛那小子是路上遇到一个骗钱的道士,用那劳什子……白纸凭空冒出字来和那符纸自己烧起来的邪门妖法给唬住了,白白被人骗了不少银钱,提起来就可恼!”

    司马炯一脸愤恨地表情,一来恨那骗钱道士可恶,二来气自己那表弟无能。

    “哦?老炯说的可是白纸现字和符纸自燃这生手段么?!这般说来遇到的还真可能是个江湖术士,这等骗术在江湖之中十分常见,不足为奇了。”

    司马炯一听吕沛居然被这么低等的骗术给骗的人都精神恍惚了,真是又好气又窝囊,在女子面前又不好发作,便只能是低头红着脸,生闷气。

    “静姑娘在江湖之中名望极深,可有办法寻得此人?”

    独孤信知晓司马炯性子,若是不让他去报这个仇,他定然难以释怀,以至于闹出心病来。

    宁静静默般瞅了瞅那独孤信,只见此人目光深沉,心思难知,虽然一脸微笑,实乃笑里藏刀,一看便是个心机深沉的危险人物。

    那道士虽说骗人钱财确实可恶,可州镇太保可是一州长官之后裔,即富也贵,会在意那些个银钱么?不过是因着那道士扫了太保的脸面,面子上挂不住而籍此寻仇罢了。

    混世太保睚眦必报的性子,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独孤兄是打算寻出那道士追回银钱么?”

    宁静明知故问一番,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哪知那独孤信也是个非常人,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省了那套虚词掩饰,直言不讳,说道:

    “银钱不过小事尔,那道士胆大妄为,胆敢戏弄州镇太保,虽说是吕沛受辱,可我等州镇太保们情同手足,戏弄吕沛,便是戏弄了我十三州镇太保,我乃十三太保之首,自是不能轻易饶过那宵小之徒了,定要此人付出惨痛代价!”

    俗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眼前这人,不仅是个真小人,还是个有野心有权力*的真小人。当聪明才智与野心*相融合的时候,一个比妖魔都要可怕的魔鬼也便应运而生了。

    宁静只是淡漠地微微颔首,既然这是独孤信所求,那自己便全他所愿,言道:

    “老炯可知,那道士的来历?”

    老炯回想了片刻,言道:

    “这倒不大清楚,听下人回报,说那道士自称什么……武夷山,太白仙人坐下的……玉虚散人……”

    宁静的峨眉微微一蹙,虽说转瞬即逝,却被独孤信给实实瞧了去。

    “怎么,静姑娘可是有眉目了?”

    独孤信一脸期待的询问道。

    宁静摇了摇头,笑着言道:

    “非也,不过是觉着这名头,着实有些可笑罢了。既然阿静应承下了此事,便请孤独兄静候佳音了!”

    孤独信抱拳行了一礼,言道:

    “那便有劳静姑娘了!”

    宁静福了一礼告辞,随即转身离开,边走着,嘴角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