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笑的“哪里不对”，曹思源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 也从未和顾运提起。
四月初的天, 小区里的樱花正绽放着最后的容光, 连成片的粉色, 引得无数住户拍照留念, 或笑, 或闹，春光一片大好。
然而, 十五楼的住户们却无动于衷。
下午六点半，蒋笑和往日一样把房门打开，扶着门框朝外面探出半个头, 听到隔壁邻居开门的声音时, 蒋笑又连忙躲了回来, 装作没事人儿一样地走到一旁。
“我们真的要参加那个野鸡比赛？卧槽，九爷我的职业首秀就要送给一个野鸡比赛？”
刘璐一惊一乍的声音伴随着传来的关门声一并传入蒋笑的耳朵里, 蒋笑咬着干裂的嘴唇, 一不小心就撕下了一块死皮……
“我觉得时间太赶, 这个比赛打完, 一周后就是春季特锦赛, 这段时间我们要打春季赛的选拔赛, 还要办护照办签证, 并没有多少时间去准备这个比赛。”
吴涵冷静的分析和走廊里回荡着的稀稀拉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蒋笑拇指在火辣辣的嘴唇上抹了一下, 又将拇指抬到眼前, 很好，磨砂质感的唇果然咬出血了。
“大师说的对！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张世雨幸灾乐祸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蒋笑转过身，背对着门胡乱又粗鲁地用手背揩着嘴唇上渗出的血。
“为什么？”
曹思源茫然的声音似乎就在身后，蒋笑在黑色卫衣上使劲擦着手背上的血迹，又着急忙慌地抚平衣服上的皱褶。
“因为我只是通知你们下个月要到上海打比赛，而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顾运的声音……就在蒋笑旁边响起……
蒋笑一转身，顾运挂着酒窝的柔和笑脸就映进了她的眼里。
“你好。”
第十八天。
第十八次。
第十八句“你好”。
蒋笑勾起嘴角，一不留神就扯到了痛处，本该是和前面的十七次一样，回给顾运客套的笑容，此时既扭曲，又略显狰狞。
顾运愣住，而后朝着蒋笑略微点了点头，淡然地的她身边走过，顾运站在红花梨木的圆形餐桌前，闲闲地看着桌上的菜肴，等着其他人入座。
餐桌边放着六把配套的红花梨木餐椅和一把加塞的塑料椅子，Sd战队众人挨着彼此依次入座，将他们对面的三把椅子空了出来。
张宸瑞端着重新热了一遍的排骨海带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在三把椅子当中最右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菜齐了，吃吃吃，诶？笑笑过来坐啊，吃饭啦！”
顾运瞥了一眼剩余的两把空椅子，以张宸瑞旁边的那一把空椅子为原点，粗略拉出一条对角线，待确定大概位置后，顾运朝左边走了两步，朝着面对美食暗自流口水的刘璐道：“去盛饭”
“好咧！”
完全不知道顾运在打什么主意的刘璐，傻兮兮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颠颠儿地跑进厨房。
顾运自然的在原先属于刘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稍一抬眼，就瞧见蒋笑也刚好在他正对面的椅子上入座。
第十八天。
第十八次不用刻意寻找，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完美。
“来啦来啦！饭来啦！”刘璐双手抬着两个盛满米饭的碗，中间还夹着一个，当他来来回回三趟，上齐了七碗饭后，一抬眼就瞧见顾运老神在在地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大大咧咧惯了的刘璐也不在意，转了个弯就在蒋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曹思源默默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此时此刻，他才想起四天前蒋笑说过的“哪里不对”。
似乎……顾运确实会特意坐到蒋笑的正对面。
似乎……蒋笑在先入坐的情况下，顾运就会自然地坐到她的正对面。
似乎……蒋笑在后入座的情况下，顾运就会等到别人先入座，而后在剩下的空椅子里大概算出蒋笑坐哪儿，然后又自然地坐到她的正对面。
似乎……若是蒋笑正对面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顾运就会以“盛饭”，“拿筷子”，“洗手”等等诸如此类的借口，打发走那个人，然后又自然地坐到蒋笑的正对面……
曹思源皱着眉，确实有哪里不太对，顾运这般不管不顾的做法，就像小学生换座位时，千方百计地想坐到心仪的，亦或者是学习好的人旁边一样……
曹思源看向顾运，后者像没事儿人一样自顾自地吃着饭，在顾运坐下来以后，确实是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蒋笑。
好像……确实又没有哪里不对……
曹思源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他才十六岁，又在男女感情方面一片空白，这个问题，对曹思源来说简直烧脑，然而，除了doTA2以外，一切烧脑的问题，曹思源的解决办法都是——去踏马的。
“E神……”刘璐扒拉了两口饭食，匆忙咽下又继续道：“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参加那个野鸡比赛啊？”
顾运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蒋笑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顾运一笑，又挪开眼，朝着刘璐道：“刚才大师不是说了么？上海的比赛一结束就是春季特锦赛，正好给你们练练手。”
张世雨点头道：“嗯……训练了那么久，你们三个都没有大赛经验，在春季特锦赛前打个职业性的小比赛，也给你们找找感觉，毕竟职业比赛和训练是有很大区别的。”
吴涵想都没想就接道：“有道理。”
“可是……”刘璐不死心道：“这个比赛也太Low了，比赛场地在酒店啊，连个对战房都没有！”
听到“上海”，“酒店”和“没有对战房”时，蒋笑的手一抖，刚夹起来的肉片又掉进了盘子里。
顾运脸上的笑意加深，两枚深陷的酒窝衬得他越发秀气，“我和雨神以前还在网吧打过，一张长桌两排电脑，对手就坐在我对面，说什么都听得到，我们不也打得好好的。”
“啊……”张世雨玩味道：“那个比赛我记得，决赛是我们和CG打的，我们拿了冠军，是吧E神？”
“……”顾运抿了抿唇，“冠军”这个字眼，当着某些人提起来很是扎心啊！顾运懒得接张世雨的话，继续朝着刘璐道：“别太在意首秀不首秀的，只要你有实力，每一场都是秀。”
刘璐认真地点了点头，端起饭碗，扒拉着饭菜朝众人道：“赶紧吃，吃完还得训练呢！”
尽管已经习惯了用Sd战队众人的交流声下饭的蒋笑，今天却吃得不那么走心，一共才吃了三口饭的她，就感觉饱得够够的……
然而坐在蒋笑正对面的顾运，却觉得今天的饭菜格外可口，就连他一向不吃的苦瓜，也忍不住夹了两次。
酒足饭饱，刘璐催促着队友们离席回去训练，顾运还是一本正经地朝着张宸瑞说了一句“我晚点过来洗碗”，张宸瑞还是两眼一翻地回了一句“你忙你的，我洗就行”。
本以为一切都和先前的每一天一样，就要在这里划上圆满句号时，顾运头一偏，一双清澈地眼直视着蒋笑，“你有没有兴趣看我们打训练赛？”
蒋笑一愣，对视上顾运的眼时又不确定地伸手指着自己。
我？
跟我说话？
除了“你好”之外他会跟我说别的？
“嗯。”顾运应了一声，继而又转过头，朝着门外迈去，夹杂着淡淡笑意的嗓音轻飘飘地落入蒋笑的耳里，“感兴趣的话，就过来看看你教出来的四号位。”
刚准备跟着顾运踏出门的张世雨脚下一顿，他回过头来复杂地看了蒋笑一眼，继而抬起手来就朝着自己的脸打了一巴掌。
一旁的曹思源噎了噎道：“雨神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张世雨愤恨道：“对不住啊，都是我这张贱嘴，给大家今晚的训练增添难度了。”
张世雨暗自下定决心，在Sd战队没有夺得国际赛事的冠军前，“冠军”两个字，他就当从来没有学过。
蒋笑尾随着众人，走进了隔壁战队的大门。这是蒋笑第二次踏进Sd战队基地，房内的布局和之前一模一样，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少，若是单纯的只看这套房子的布置，局外人根本不会知道，有五个青年，正在这套房子里，日复一日的为梦想奋斗着。
蒋笑哼笑一声，在先前坐过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Sd战队众人在电脑面前依次落座，顾运回头瞥了一眼蒋笑，一边带上耳机，一边指着餐厅的位置，道：“搬个椅子过来坐，离那么远，莫非你远视？”
蒋笑抽了抽嘴角，又听话地搬了一把餐椅，放到了顾运和张世雨的中间，一米开外的地方。
顾运蹙起眉，不满道：“我叫你来看四号位，你还真只是看啊？”
蒋笑：“？？？”
顾运把电脑椅往旁边滑动了些许，拉开了和张世雨的距离，留出了一小块空地，“你带出来的学生要交作业了，作为老师，你是不是得过来指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