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动的声音敲击在耳面上,陆长亭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角, 那里传出了一股胀痛的感觉, 陆长亭眯了眯眼,再睁开眼的时候, 陆长亭觉得视线仿佛都变得朦胧了起来。
陆长亭不得不承认, 他竟然是有些醉了。
庆水楼有一桌醉鱼宴, 鱼入酒味, 有着别样的美味, 不愧为酒楼的一大招牌。
史嘉赐是个健谈的人, 与他闲话起来的时候, 陆长亭不知不觉便享用了不少的醉鱼,还是史嘉赐最先反应过来,请人吃饭可不能将人给吃醉了, 于是忙让人换了菜, 还又备了醒酒的茶……如此折腾一番,史嘉赐方才亲自将陆长亭送回到了马车上。
史嘉赐自从领略过燕王那身煞气之后,便再也不想领略第二次了。
若是陆长亭同他一起吃得醉意朦胧地回到燕王府, 史嘉赐已经能联想到第二日自己的死状了。
但史嘉赐实在太不清楚陆长亭的酒量究竟有多浅了。
陆长亭的酒量并不因他的年龄增长和身体变更而改变, 此时只要有人扶住陆长亭的肩膀, 让他抬起头来,便能撞见他那双波光潋滟的眼,透着股明显的醉意。
当马车在燕王府外停稳,陆长亭能听见外面传来马三保的声音,但声音虽然清晰,陆长亭却难以做出相应的反应。
马三保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便忍不住从外面掀开了车帘。
“陆公子可是觉得身体不适?”马三保见陆长亭支着胳膊靠在旁边的小桌案上,头又微微低垂着,第一反应便是陆长亭身体有恙。
陆长亭慢慢地抬起了头来。
马三保正对上陆长亭的双眸,一瞬间遭受的冲击有些大,呼吸都不自觉地乱了乱。
陆长亭扶着马车壁往下走,马三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赶紧伸手扶住了陆长亭。
旁的人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也无从窥见陆长亭这般半带醉态的模样。
一旁的侍卫倒是瞥见了,但一群糙汉直男,也难以感受到什么,他们只暗暗道了一声,陆公子好风姿!
陆长亭由马三保扶着进了门去。
有人低低地喊了声:“陆公子。”
陆长亭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他抬手摁了摁眼角,转头看了过去。
一段时日不见,青年显得健壮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从前那股畏缩的味道已然彻底从他身上消失了,如今再难让人觉得他乃是市井小民的出身。
“三子?”
青年激动地点了点头,小声问:“您这是怎么了?”
陆长亭想了想,不确定地道:“……方才吃得有些撑了,不太消化。”
三子:“啊?”
马三保忍不住又转头看了一眼陆长亭,却觉得陆公子当真是有些醉意上头了。也不知那醉鱼是用什么酒做的……那汤里也和了酒吧……
陆长亭朝三子身后看了一眼,一个身形纤瘦的清秀小厮冲陆长亭咧嘴笑了笑。
正是从前跟在陆长亭身后的小厮潇潇。
“这是做什么去?”陆长亭随口问了一句。
三子苦着脸说:“挨打去。”
“挨打?”
潇潇笑了笑:“教他功夫呢,哪里是挨打。”
陆长亭向来对朱棣手底下的人放心得很,于是也不再多加过问,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等陆长亭都继续朝前走了,三子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陆长亭的背影。
陆长亭一路上见着了好几个人。
久不见的纪紫蓝和汤月也同他撞上了,纪紫蓝匆匆和他说了两句,便忙带着汤月走了。
陆长亭诧异回头问马三保:“我方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么?”
马三保摇摇头。
陆长亭百思不得其解:“那她们见了怎的如同见鬼似的?”
马三保脸上发红,心道,您这般模样,谁也不敢抬眼多瞧的。
陆长亭走到半道,突然顿住了脚步:“王爷在哪儿?”
守在旁边的下人低声道:“在花厅。”
于是陆长亭脚下生生一拐,就往花厅去了,马三保顿了顿,忙跟了上去。
这是醉了啊!
陆长亭其实只是醉得快,但醉得并不深,如果没有在马车上摇晃那一阵,陆长亭也就不会有这般迥异的表现了。
他抬脚横冲直撞地进了花厅,花厅外的守卫瞪大眼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一个迟疑间,陆长亭就已经进门去了。
守卫们对视一眼,想着平日里燕王是如何待这位陆公子,便也就放下心了……
花厅里有什么人在说着话,但陆长亭一时也想不出是谁在里头。
他大步走进去,坐在里头的人被惊动,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声音也戛然而止。
陆长亭眼里就只有个端坐在那里,手中捧着茶盏的朱棣。
陆长亭清了清嗓子,喊:“四哥。”谁知道因着体内都透着股倦怠,那声音也就软绵绵的。不仅陆长亭自己被吓了一跳,那头的朱棣也被吓了一跳。
朱棣和他身边的人同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又不约而同地朝着陆长亭走了过来。
“长亭……”
两人在陆长亭跟前站定,不约而同地动了动鼻子。
一股淡淡的酒香。
“长亭饮酒了?”说这话的却并非朱棣。
陆长亭这才勉强朝那人看去:“……啊,道衍。”连“师父”俩字都忘记带了。
朱棣看向马三保:“谁人请长亭去饮酒的?”
马三保立即将史嘉赐出卖了个底儿朝天。
朱棣面色一沉,回过头来再看陆长亭这般面容泛红、媚眼如丝的模样……脸色更为黑沉了。
马三保小心地抬头打量了一眼。
王爷的脸色很难看。
诶……道衍主持的脸色怎的也这般难看?
……
朱棣不欲再与道衍多谈,当即攥住了陆长亭的手腕,将他搂进了怀中,道:“我瞧长亭是醉了,我先带他回去歇息。”说着这话的时候,朱棣都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强烈的欲.望在攒动,若是再留下来,朱棣觉得自己怕是要出丑了。
何况……朱棣不敢想象,陆长亭这一路走来,被多少个人瞧去了这般模样……此时自然不愿再让道衍多看两眼。
道衍连说话都来不及,朱棣便已经带着陆长亭大步走出去。
陆长亭被朱棣夹在怀里:???
他没醉啊。
…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厅外。
马三保站在那里怔了怔,等他回过神来,再看向道衍,却发现这里有个人比自己发呆发得还厉害。
马三保脚下碾了碾地面,留下来乖乖给道衍奉茶倒水了。
主子走得干脆利落,却没说这客人怎么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