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你是否已成为你想要成为的那个人（二）</p>
冯喆没想到黄满贯第二天到县里找了自己。 </p>
黄满贯进门笑，他的整个人都胖，脸都是肉，笑起来也不见褶子，以至于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视线焦点到底在注意着哪里。</p>
等古方谨沏了茶出去，黄满贯屁股尖只挨着沙发的一点，身子往冯喆这面倾着说：“县长前几天到屯里视察工作，我没在，回来后我那个懊悔哦……”</p>
“黄厂长忙嘛，忙点是好事。怎么，去哪里洽谈大生意了？”</p>
黄满贯笑：“县长，你真是一说准，我出省溜达了一圈，看看别人的木器厂都是怎么个搞法，瞧瞧市场，看看，学习一下。”</p>
“哦，有什么心得？”</p>
“心得……这个谈不，我不会总结，也说不好，反正我是知道今后我该怎么干了，寻找差距，但是县长你要我说，我有些说不明白，可能属于哑巴吃饺子。”</p>
冯喆笑了：“还要产品能走向市场，只要能挣钱，说的多不如做得多。”</p>
黄满贯睁圆了眼，一脸的钦佩：“县长，我觉得你的话听起来真是顺！真是说到我心里了。”</p>
“来，喝茶……黄厂长来，有事？”</p>
黄满贯将端起的茶杯又搁下：“县长，我虽然这几天不在家，不过你的事，我可都听说了，大家伙都说你行，是办实事的人，我们跟着你，有奔头，以前，没有哪个县长亲自山扑火的……”</p>
“那个，县长，你的心里记挂着全县的事情，我也不敢耽误你的宝贵时间，我这人嘴笨，也不会绕弯子，县长，你看，我是做木材生意的，今年木材的指标，能给我增加点？”</p>
冯喆听了没吭声，黄满贯看着冯喆的神情说：“咱们五里屯林业资源在全县占得例不小，差不多有四分之一的木材蓄量，县里六个林业区，五里屯有两个，其一个还是因为地域划分被贺村乡给圈走了一部分，我自个是土生土长的五里屯人，说近水楼台也好，说占便宜也行，怎么着我也别人有便利，不过别的林区的木材，我不敢奢望，五里屯的，是不是得适当照顾我？”</p>
冯喆沉吟了一下：“黄厂长，我刚来咱们兆丰，有些事情，还需要了解，你也知道，咱们兆丰算是个林业县，当然也是贫困县，以往国家每年批下来的木材采伐量在二十万立方米左右，最近这些年，因为实行天然林保护工程，木材采伐量基本减少了三分之一……大家争指标的事情，我想是有的，用咱们兆丰的话说：狼多肉少嘛。”</p>
“县长，我知道，我知道，那你看……”</p>
“这样吧，”冯喆顿了一下说：“第一，我刚刚说了，我来咱们县时间不长，有些情况不太了解，刘大宇县长是主管林业的，今年的木材采伐和分配问题，我还要听听他的意见；第二，你那木器厂已经有了规模，在县里也是挂的号的，即便今年有什么特殊情况，按照去年的数量给你指标，应该是有保障的吧？”</p>
黄满贯今天来其实也是投石问路，听到冯喆这样说，心里踏实了一些。</p>
黄满贯离开了之后，冯喆才发现刚刚黄满贯坐的沙发靠近自己的一侧有个小黑包，他拿起来捏了一下，里面估计放着有三万块钱。</p>
想了想，冯喆给周健雄打了电话，说黄满贯有东西掉自己办公室了，自己没有黄满贯的联系方式，让周健雄通知黄满贯回头拿走。</p>
周健雄听完说了一句：“县长，黄满贯这人，平时不是那种丢三落四的。”</p>
平时不丢三落四，那今天对自己是有备而来？</p>
冯喆以为黄满贯今天来，会说一下他在五里屯小学河涧修桥的事情，但黄满贯只字未提。</p>
没过一会，财政局长夏言冰一摇三晃的进了冯喆的办公室，进门后他直接往冯喆办公桌前面的椅子一坐，说：“受不了了，咱们这新综合楼电梯老是坏，总是让人走楼梯，这大冬天的，我这都一身汗了。”</p>
夏言冰个头高，足足有一米九，人也胖，整个人像一堵墙，真是站起能吓鬼，放倒能挡水，前几天县府让下面各局负责人夜巡县城，这个夏言冰没到场，后来他专程给冯喆说明不到场原因的时候，说辞也有些模模糊糊。</p>
公安、财政两部门相对而言位置其他县里的机构重要些，夏言冰身为财政局局长，也不知道平时是不是这样随便，冯喆倒是觉得夏言冰有些不将自己放在眼里。</p>
“县长，”夏言冰拿出一份材料放在桌：“这是林业局办公楼的建筑款，请你签字。”</p>
“咱这新办公楼交付使用，也没多久吧？”冯喆没看那份材料，问夏言冰。</p>
“是，有一年多。”</p>
“那电梯总出故障，也没人负责？”</p>
“怎么能没有？有，只不过人家修一下，好了，用几天，又坏了。”</p>
冯喆嘴里哦了一声：“那是质量有问题，”他说着话拿着那份材料看着，问：“那会咱们这新办公综合楼，造价是多少？”</p>
“这个啊，建设、装修费用是一千四百来万，其各单位从面对口争取的一部分，咱们县财政出资了一部分。”</p>
“哦，”冯喆随口答应一声，又问：“这个林业局的建筑面积是多少？我记得前两天有谁给我说，林业局新的办公楼预算费用是六百万，怎么你这会列出的费用是八百四十万？……你这面说之前已经支付了四百万给承建方，等于现在还要支付四百四十万？”</p>
夏言冰一听笑了：“冯县长，你刚来，有些情况你不太了解，是这样的，当时这个林业局的工程进展一段的时候，承建方百能建筑公司说，我们兆丰地处山区，很多建筑材料没法在本地买得到，那只能从外面运进来，这样加大了成本，于是，他们和咱们协商，要追加工程费用。”</p>
“后来，县里考虑了一下，同意了百能公司的说法，毕竟不管是谁，赔本的买卖都不会做。至于已经支付给百能的四百万，一部分是面争取下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咱们县里财政的钱。”</p>
冯喆想这个夏言冰所说的“县里考虑”，那是谁考虑了？</p>
“夏局长，咱们县综合办公楼当时用了一千四百多万，林业局这会要用八百多万？”</p>
夏言冰本来还在笑着听冯喆说话，这时脸的表情凝固了一下，旋即又笑：“县长，咱们县的情况是这样一个情况，你也知道，咱们可以说是林业县，林业部门是个较大的机构，这个和其他兄弟县还是有区别的。县长你看，既然这会房子都验收了，蒋书记那会也去林业局新楼剪了彩了，咱们该履行合同，人家百能还在等着要钱呢。”</p>
兆丰县一年的财政收入不到一个亿，这个林业局的新办公楼要拿走将近十分之一，算是大手笔。</p>
夏言冰看出了冯喆的犹豫，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说：“这个……冯县长，这是以前林业局办公楼建设指挥部打给县政府要求追加工程建设费用的报告，这面有当时的刘县长的批示……”</p>
当时的刘县长？冯喆醒悟到夏言冰口的这个刘县长不是刘大宇，而是自己的前任，这会已经不在兆丰了。</p>
“你先放着，我再了解一下。”</p>
冯喆将夏言冰的两份材料都放在一边，夏言冰的脸终于失去了笑容：“县长，这个……”</p>
冯喆似乎根本不懂夏言冰要说什么，面无表情的看着夏言冰。</p>
夏言冰又重复说：“冯县长，这款前边已经批过了，还有，蒋书记代表县里都去剪彩了，这会要是不给钱，恐怕不好办。”</p>
“夏局长，不是不给钱的问题，你说以前批过，可现在钱还在我们这边嘛。再有，追加四百多万，不是小数。”</p>
冯喆说完再不说话，夏言冰静坐了几秒，站起来说：“那县长你忙，”将材料收拾了，走了。</p>
百能？</p>
百盛？</p>
给林业局建楼的百能公司，和李德双的百盛房地产公司之间，有没有关系？</p>
冯喆将古方谨叫了进来：“方谨，咱们现在办公的这个综合楼的情况，你了解多少？”</p>
古方谨不清楚冯喆想问什么，不过夏言冰刚刚来过，回答：“县长，以前咱们县各局、委、办，基本都是分开独立办公的。咱们县条件不太好，一些单位的办公楼都是六七十年代的建筑，有些机构的房子还存在漏雨的现象，于是大家要求县里改善办公条件，后来，蒋书记和之前的刘县长商量，集建了综合办公楼，除了像公安、财政、林业、工商税务城建一些单位，像老牌如计委、统计、经贸，还有后来组建或加强计生、旅游、乡镇企业局、科委等，这些单位都搬到新楼来了。”</p>
冯喆听着没吭声，古方谨想着说：“我记得，当时综合楼预算，好像在八九百万左右，后来，又追加了一笔钱，似乎最后给建筑公司结清的钱款，是一千四百万。”</p>
“这个百能公司，在咱们县承建的工程不少吧？”</p>
“百能公司是一家子公司，母公司好像叫百盛，专门搞房地产的，百能公司的经理叫李建设。”</p>
李建设？</p>
李建设和百盛副总经理李万发什么关系？</p>
冯喆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想百盛和百能之间可能的内在联系，杨跃民来到了他的办公室。</p>
从县府这边来说，要是当时自己没有到兆丰的话，杨跃民很有可能是县长的人选，加在这几天对五里屯火灾一事的处理，冯喆觉得杨跃民这个人心思深沉。</p>
杨跃民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坐下后直接说看冯县长能不能将林业局的建筑尾款给划拨了？</p>
冯喆脸带着笑说：“杨县长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问你呢，这个林业局的办公楼，怎么用这么多钱？我像是受气的小媳妇，这个家不好当，得看婆婆脸色，不敢大手大脚的乱花钱啊，咱们‘家’里可没什么余粮，这会又青黄不接的。”</p>
杨跃民点头说：“是，县长，我当时也有这种顾虑。”</p>
“哦，你说说，来，喝茶。”</p>
杨跃民等古方谨将茶水放下，说：“小古，我以后来，不要泡茶了，我本来离得近，要喝水拿自己的杯子过来很方便，这也能让你省点事。”</p>
古方谨听了一下有些受不住，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冯喆笑：“这规矩是我订的，杨县长说的是，今后在杨县长这里，不必了。”</p>
杨跃民这才又说：“这主要考虑到这几点，一个是咱们本来是林业大县，林业局业务较多，事多，人多、建筑面积也大，小了人在里面挪不开身，再者，我那时候也提出过预算有点多，不过夏言冰从省林业厅对口的要了一些钱，所以摊子铺的大了些，第三，咱们的新综合楼建成之后，县里也剩几个有限的局在外面了，本着这一点，怎么说，无非是个脸面问题，所以，综种种，林业局办公楼的款子，多了些，不过，这一次建成，后面可不存在其他问题了。”</p>
“县长，百能的经理李建设来找过你几次，不过你那时候在乡下调研，都被我给挡驾了，县长你也知道，如今要账的，都是爷爷，很难打发，再有，百能公司在我们县承建的工程，有好几个，口碑是有的，工程质量，也有保证。”</p>
冯喆笑了笑，说：“杨县长说的很有道理。这个李建设李经理，想见我，见见也无妨，毕竟自己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那我，等他来。”</p>
“不过，追加这么多的钱，没有经过县常委会审议？”</p>
杨跃民听冯喆说着，心想，他是不想给钱在借故推辞，还是原本为人是这种小心翼翼的性格，因为生怕担责任，所以拿常委会议来挡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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