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司机师傅都在不停的说着什么,我却一句都听不进去,眼看着路上的车越来越少,周围也越来越安静,就连路灯似乎都没有刚才经过的路段亮了,这个时候会想要去墓地的人大概也就只要我一个了。
给了司机钱之后我没等他找零就大步朝着黑暗中走去,除了有些昏黄的地灯之外整个墓园都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安静之中,而我几乎是凭借着双腿对这里的熟识带动着整个身子朝爷爷的墓走去。
将封三儿给的那份资料摊放在墓碑前,我的眼泪终于开始不受控制:“爷爷你骗我,虽然我能理解你骗我,但你终究还是骗我了不是吗?四岁的时候你跟我说爸爸妈妈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相信了你,八岁的时候你跟我说这是意外我也相信你,十岁的时候大黄死了你跟我说它是睡着了,我相信,爷爷,我这么相信你,也相信你说会陪着我,会永远陪着我的。”
“你说那些小朋友来找我玩不是因为我是卫家的小姐是因为我是卫凉夕,你说除了你之外还有很多人喜欢我的,你说我是世上最听话最乖的孩子,爷爷,你跟我说了那么多的谎,用谎言给我编织了一个那么美好的世界,可是我却没有……没有长成你所希望看到的那个样子,爷爷,对不起。”
爷爷去世的时候我都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毫无形象的哭着,我以为自己不会撕心裂肺的哭,可是这些年压在心底的委屈与愧疚在这个无人倾听与窥探的夜里以一种无法抵挡的姿态爆发了,眼泪汹涌而出,我坐在地上不断的哭着不断的唠叨着也不断的抱怨着。
爷爷不会希望我知道这些,他给的庇护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秘密他独自扛着,我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个亲人,苦痛到无人分担的秘密他始终都没有告诉我。
“爷爷,我不缺什么,在精神上我比任何人都富有,我虽然没有爸爸妈妈陪伴着长大,但是我有一个世上最好的爷爷,你听到了吗?爷爷,你是世上最好最好的爷爷……”
像是一个疯子一般对着墓碑说着那些压抑在心底没能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冬天的夜里寒风凄凄,我被眼泪鼻涕糊满了脸,却因为这样强烈的怀念着爷爷而觉得欣慰着,酸甜苦辣咸融成一杯辛辣的酒,虽然难以下咽却再次给了我强大下去的勇气。
我是卫凉夕,即使不再是卫家的大小姐我依然还是卫凉夕,这个世上有人因为我是卫家大小姐而讨厌我也有人因为我是卫凉夕而喜欢我,说到底身份又能代表着什么?
情绪得到了宣泄,我全身基本上都冷透了,不住的颤抖着往回走,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再想打车就是难上加难了,不过在走出墓园之后我就看到之前下车的地方还停着那辆出租车,司机已经下车了,不断的绕着车转圈跺脚,手也不断的搓着。
“嘿,姑娘,快上车吧!我就琢磨着等你出来指定打不到车,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孩子闹腾什么。”看到我之后司机立刻摆手招呼着,拉开车门上车起火,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是如此的暖心。
“怎么还愣着呢?赶紧的吧!送你回家我也得赶紧回去了,我闺女放寒假了,今儿晚上我得早点收车。”
小跑着上前拉开了车门,车里的温度其实不如来的时候高,但却比来的时候让人觉得的暖,我有些哽咽着说道:“谢谢你师傅。”
司机师傅又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可谢的,你们呀就是太年轻,这世上谁活着还没个坎?下次可千万别这么办了,家里人也担心不是?你说你要是在这个地方呆一晚上遇到坏人怎么办?就算遇不到坏人这季节这温度你一个小姑娘连明儿早晨的太阳都看不见。”
无论他说些什么我都应着,这种感觉很奇怪,很像爷爷以前数落我,明明都是关心你的话却偏偏不用腻歪人的口气说,非得吹胡子瞪眼或者冷嘲热讽,以前不懂,但是现在听到耳里倒是暖到心里去了。
有些意外的是我回到清溪之后顾北初还没有回来,下午的时候他倒是给我发了短信,以往我很少回,这一次压根没看,所以等我翻出那条短信之后才知道他今晚有应酬,今天晚上不回家吃晚饭了。
周嫂一直都在等着我,两个女佣已经被她撵去休息了,相处这段时间下来后才发现这个周嫂其实很好相处,话很少,但是每一句都有着深意,有些时候甚至察觉不到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但是当我需要她的时候她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的呼唤,和顾北初的关系再次缓和下来就连他安置的人我也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了。
尝了一口味道不大一样的粥我似乎闻到了一些药味,忍不住问道:“这里面是添了什么东西吗?”
周嫂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答道:“加了些滋补的药材而已,天气冷了,我看你身子骨也不大好,这个季节适合进补。”
“你还懂这些呢?”
“现在不都讲究多面发展?我一月拿着三万块的工资总不能还干三千块钱的活吧?”
周嫂还真是实在,不过三万块的确是很可观的薪水,想想我之前在京都时每个月也就十七八万日元的薪水,兑换成人民币也就一万多点,跟周嫂比起来我差的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有些事虽然知道的太晚,没有参与经过,但我还是想要弄清楚那些自己不知道的细节,比如张庆祥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比如她为什么会在狱中自杀,很多很多,我觉得看似完整的故事却缺少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距离那场车祸已经时隔二十多年,所以有些东西不是想调查一时半刻就能弄清楚的,好在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有时间。
张庆祥的户籍信息已经被注销,即使我查到了他以前的档案也都是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是一名汽修工,或者说他是一名很优秀的汽修工人,那个时候汽车还不像是现在这么泛滥,所以维修工是很讨巧又讨喜的工作,因为车少会修车的人也不多,修的好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他所工作的汽修厂也早就已经倒闭了,不过在当时却很有名,一家专门修理进口车的汽修厂也的确是很有资本,很巧,卫家的车子一向都送去那里保养和维修,顾家和苏家也是。
关于张庆祥的照片很少,当时的审讯也不像是现在一般能有视频观看,那时候的口供也基本上都是以手写为主,就连审判时的书记内容也是如此。
‘案发前一天两人来汽修厂取走了车,车子被我前一天晚上损坏了制动装置,长时间踩踏刹车的话就会导致刹车失灵。’
‘会这么做是因为我仇富的心理,这对夫妻不仅年轻漂亮还很有钱,我一直都给他们修车,之所以会冒出这个想法只是想让他们出事故把车撞坏而已,完全没有想到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对指控罪名无异议,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我认罪。’
没有激烈的辩诉,张庆祥甚至连律师都没有请,从开庭到审判记录上的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张庆祥也没有提起上诉,完全一副听之任之的状态,好像所有的结果都已经早就知道了一样的冷静。
萧腾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坐了有好一会儿的时间了,在他坐下之后服务员便开始上菜,知道萧腾吃不惯西餐,所以我特意找了好的中餐馆,菜不知道怎么样,但是环境很好,很有江南小镇的感觉。
“请我吃饭也不用找这么个奢侈的地儿吧?说吧,是不是有事找我帮忙?”萧腾不愧是做警察的,经历的人情世故多别人的目的也一下子就能看出来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还是等你吃完再说吧!这样你就是不想帮也得帮我了。”
萧腾倒也没推迟什么,一个大气到不拘细节的男人很好相处,吃饭的时候我们一直聊的都是家长里短,萧腾跟我说着和顾晓在一起生活后的各种趣事,虽然有时候会有磕磕绊绊,但看的出来无论是萧腾还是顾晓都是幸福的。
“你怎么不吃啊?不会是跟顾晓一样节食吧?我说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脑子里想些什么,都瘦成那样了孩整天说着节食啊减肥的。”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才说道:“你现在幸福的让人嫉妒。”
萧腾愣了一下,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咽下去就追问道:“有吗?我觉得自己表现的没这么明显啊!”
“从你坐在这儿开始,顾晓的名字我已经从你嘴里听到了二十八遍,每次说起这两个字你脸上的笑都特别有感染力,试想前段时间你请我吃面的时候那个表情,我这个旁观的人看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