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号这东西,在刁麻子寇安他们把朔方商会的框架给搭立起来后,高进就有这念头了。
只不过眼下大明朝还没有票号这东西,类似有部分功能的只是各地的当铺,又或是那些大商帮自家用的飞钱。
于是当高进讲出了带有部分现代银行功能的票号概念后,范秀安很自然地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而且还举一反三地想到了如何利用票号圈钱等等方面。
只不过高进自然不会放任范秀安自以为是地单纯把票号当成敛财的工具,眼下从他控制的河套(鄂尔多斯大部)直到神木县,他的地盘已经连成整片了。
过去高进想当然地以为要让银钱流通起来,可是随着他的势力急剧扩张,尤其是军队方面大肆征募兵员再加上在神木县大兴建设,他手里的银钱正在急速消耗。
大明朝的边军战兵月饷为银一两五钱,一年折合十八两,高进如今实际上坐拥朔方卫和神木卫两卫兵马的编制,光是底层士兵军饷一年就是十八万两,这还没算养兵的日常开销和各级军官将领们的俸禄。
高进要建票号,为的就是在自己治下的地盘重新启用宝钞这样的纸币,当然这事情急不得,不过他从开始就要和范秀安还有刁麻子寇安他们这些人说清楚,不然以他们的精明,绝对干得出利用票号大肆吸纳储金,滥发纸币圈钱的事情。
“票号之事,我如今只有个大概,具体细节,需得等刁麻子他们到齐了后,仔细商议后做好万全准备,方能着手建立票号。”
高进目前还撑得住治下的消耗,主要还是河口堡和古北寨的工场已经可以反哺于他,而且要是真的银根撑不住,高进自然另有法子。
要知道神木县可是到处都有优质的煤炭矿藏,后世曾有人说过神木县是捧着金饭碗讨饭吃,如今煤炉这东西已经在山陕二省普及,只要不是赤贫之家,都会买个来使。
高进真要是缺银子了,大不了就开几个大矿,直接把煤炭价格拉低,以本伤人,山陕等地那些有矿的大豪能拼得过他。
所以高进不急,更何况眼下草原上素囊部和土蛮部都在拉拢他,到时候两边打起来,他自然能从中再大赚一笔。
“大都护放心,我知道了。”
范秀安难掩心中的兴奋,这票号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不过他也晓得这票号需得以海量的金银做底,方能做大起来,他想到的那些都是歪门邪道,要引以为戒。
“绥德商帮的会首之位,范长史你得努力争取,我让程老师带队人马跟你回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手段该用还是得用。”
“多谢大都护。”
范秀安大喜过望,对于绥德商帮的会首之位,他虽说没有以前那般渴望,可是有了高进明确的支持,这个会首之位,他可谓是势在必得。
绥德商帮,七家商号,虽说表面上看着一团和气,可是暗地勾心斗角,狗屁倒灶的事情也不少,再说哪家没有蓄养私兵,谁手上没有沾过血。
范秀安要不是也下苦功练过,有武艺傍身,哪能安坐在这里和高进谈笑风生,只不过后来他成了绥德商帮的第七家大掌柜,有些旧账只能放下,而且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干掉仇家,不得不作罢。
可如今有高进给他撑腰,又有那批盐货,他范秀安还真要坐一坐那会首的位子。
……
范秀安拉来的十万两现银,直接送进了高进的中军帅营内存放。
“范长史高义。”
高进手底下,陈升等人很快都知晓范秀安这位范大掌柜成了自家人,而且还送了十万两过来,任谁见了都朝他道一声,“范长史高义。”这叫范秀安不免觉得极为舒爽,这十万两没白花,他知道陈升王斗他们这些人在高进心里的分量。
说起来只有被河口堡这些从小跟随高进的伴当集团认可,日后他这个长史的地位才牢靠,范秀安已经没了当吕不韦的心思,可是那桑弘羊他却是想做上一做的。
范秀安在神木县逗留了三天,除了趁热打铁在朔方军内巩固自己的地位,他还去了神木县各处开工的工地上仔细观察,他晓得自己的长处在那里,大都护日理万机,哪有那么多精力花在那些物资整理清点的琐事上。
“范勇,你拿我的令牌,去各地分号抽调最精干的伙计来神木县,然后请大都护安排。”
范秀安解下腰里随身带着的牌子,交给了范勇,他如今彻底绑上了朔方军的战车上,自然是打算豁出身家大干一场。
“是,老爷。”
范勇是范家家生子,又是从小跟着范秀安的,他知道自家老爷是铁了心要跟着高爷……不……是高大都护,心里也是有些激动,他常驻河口堡和神木县,可是最清晰地看到了这两地的变化。
……
干净简洁的帐篷内,须发皆白的程冲斗整理着自己的臂弩,长刀和各种武备,他如今是朔方军总教头,大都护的亲兵牙门将,朝廷的试千户官身。不过对程冲斗来说,曾经求而不得的试千户官身已不被他放在眼里。
“师父,咱们真要去帮那位范大掌柜……”
“什么范大掌柜,是范长史。”
程冲斗打断了徒弟的言语,说起来这两个月里,九边各地他曾经教过的那些徒弟们都是纷纷来投,当然明着是冲他这个老师来的,实际还不是为了走他的门路,想在朔方军里求个一官半职。
对于这帮子徒弟,程冲斗没多少情分,真正得他真传的弟子就那么几个,但他仍旧尽了自己的努力向高进举荐,不过那几个真传弟子都是被他留在了身边。
“大都护派咱们协助范长史,就不要想其他的事。”
程冲斗教训着刚来不久的弟子,朔方军中自有规矩制度,哪里轮得到他这个弟子质疑大都护的命令。
“是,师父。”
看着师父发了火,那两个新来的弟子都是连忙道,他们觉得师父和以前不一样了,没了那股任侠的江湖豪气,反而是多了股森冷的威严,这让他们很不习惯。
程冲斗懒得理会这两个弟子,他们初来乍到,不适应很正常,到时候在军中待久了自然习惯。
高进让程冲斗去帮范秀安,是因为程冲斗江湖经验丰富,三边的地方豪强还有那些商帮间的争斗可从来不像南方那边文绉绉的。
大明朝文贵武贱,科举场上,南方士人可以说压倒性的碾压北方士人,而陕甘宁这样的三边穷地方,本地出的进士更是少得可怜,地方豪强也好,富商大贾们也罢,大家官面上都是半斤八两,所以要么大家相安无事,要么争斗起来动辄就是破家灭门。
反正三边绿林道上多的是马贼刀客,完事了随便一推,官府才不会为死人出头。
绥德商帮在绥德州乃至整个陕西都势力不小,高进野心膨胀下,自然想要将其收编,所以他才不惜派程冲斗去帮范秀安,毕竟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
丁修老实了不少,他本以为自己刀法放眼江湖,也算得上是数得着的好手,可是先是被那个死人脸的锦衣卫百户抓起来,他还能说是寡不敌众,那抓他的三个家伙是高手。
可是被丢到河口堡后,那高府里是个人就能教他做人,终于让他意识的,自己的刀法并没有那么厉害。
单英对于丁修的改变还算满意,说起来这个看起来满脸无赖样的家伙比他那个师弟强不少,不过陆文昭不是个好骗的,也只有丁显那种犹豫婆妈的性子才能取信于他。
这个丁修心狠手毒,是个干脏活的料!
“大人,咱们这是去哪里?”
“去见财神爷。”
单英朝着丁修笑了起来,不过他这一笑,却是叫丁修有些害怕,他起先最不服的就是这个死人脸百户,可是连着三次比武都输得极为憋屈,用得明明是军中最大路货的刀法,可就是能打得他没半点脾气。
“财神爷。”
丁修皱了皱眉,随即那张瞧着有些欠揍的脸便咧嘴笑了起来,“大人,得加钱啊?”
“你想要加钱,那得看你本事了。”
单英知道丁修贪财,不过这不是坏事,他如今手底下招揽的人里,就没有一个是不贪财的。
“大人若有使唤,尽管吩咐就是,我丁修绝无二话。”
“行啊,那你修书一封,唤你师父来我河口堡效力。”
单英看着丁修,冷声说道,然后丁修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他虽然没个正形,可是对于自家师父,那是极为敬重的。
“大人,这玩笑可不好?”
“怎么,想和我动手。”
单英冷眼瞧着握刀的丁修,比起在河口堡已然把自己当成靳一川的丁显,这个丁修更不好控制,所以单英才想要把丁修唯一在乎的那个女师父丁白缨弄到河口堡来。
“小人不敢。”
“你师父丁白缨师承戚家刀,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可放眼天下,除了我家主母以外,还有谁能让你师父有用武之地。”
单英看着强自低头的丁修,反倒是讲起了道理,“陕西锦衣卫千户所的副千户陆文昭和你师父关系不浅,他马上要调去京城,你放心吗?”
丁修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再没了半点笑意,因为单英的话让他的心乱了,“你师父在京师走动又能有什么用,谁会重用一个女子,更何况如今大都护登高一呼,九边的浙兵子弟云集景从,戚家军的威名也只有在大都护手上才能重现于世。”
“更何况,你和你师弟都被我抓了做事,你就愿意看着你那两个师兄自在快活。”
单英说到这里,拍了拍丁修的肩膀,“同门师兄弟,感情那么好,要有福同享,不能吃独食!”
“我写,得加钱!”
丁修抬起头,脸上复又露出了那种欠揍的笑容,单英则是无所谓,反正那位范长史从来都不是差钱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