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几度春半,几许秋凉最新章节!热热闹闹的端午过去了,子声和晚秋的婚期也定了下来,就在这年的九月十六。荫山想着,今年可算是诸事如意,掌上明珠晚秋寻的好女婿一出阁,这最后一科的几个徒弟也还有一个月就正式出师不用再照拂,自己也算功德圆满,自此正式封箱告别戏台,在家乐乐呵呵的做个闲散的世外之人,真是让人想想都欢喜。
自打荫山有了退隐的想法之后,他便决定在舞台生涯的最后一个月里定要卯足了劲给喜爱的座儿们最后再多唱一些自己多年来压箱底的拿手好戏,以谢他们这些年来对自己的追捧。那几个月,荫山的戏码更新的特别的勤,让座儿们着实的过足了戏瘾,人们都说王老板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晴方和碧君望着在台上精神抖擞、功力非凡的荫山,心里都十分的钦佩,也为他即将功成身退而感到由衷的祝福和高兴。一个在梨园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角儿,多少年来能够洁身自好,实属难得。想想与他同时代的一些角儿,要么将幸苦半生积攒的钱财全部挥霍殆尽流落街头,要么沉湎于鸦片酒色之中戕害了身子早早的被新人所替代,要么如墙头草一般一心攀附权贵被世人唾弃,再不然就与那富家太太做面首,给好男色的达官贵人做相公,毁了一生清誉不说,更有甚者还下了大狱丢了性命,总之北平的梨园就是一个大染缸,似荫山这样一辈子心无杂念只专心唱戏,不染半点浮尘的清白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因此不仅梨园行里的众人对他都分外的敬重,就是戏迷们提起荫山也没有不树大拇哥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敬佩荫山,比如他的徒弟唐蓉珍。在她的眼里师傅王荫山就是一个十足的蠢材,不懂得钻营不说,连大把大把的挣钱捞外快的机会都一一错过,连带着徒弟们也没有个更大更好的前程。蓉珍暗暗想到:好在自己还有一个来月就出师了,到那时候自然也我唐蓉珍的一番作为,我要让王家父女还有这戏园子的所有人好好瞧瞧,我唐蓉珍是怎么一飞冲天的。
蓉珍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莫看她平日里一副单纯甜美的模样,内里却是九曲连环,心计比谁都要多上几分。前几年,因为还要依靠荫山的庇护和栽培,所以在明面儿上还能表现的恭敬和谦卑,但是随着师傅即将退出梨园,自己出师日期的临近,她那颗浮躁的心也越来越按捺不住了。
她知道,任凭自己再怎么用功,她唱戏也还是唱不过白晴方,就连这个新来的朱碧君恐怕也比不上。这些日子,眼见着碧君越唱越好,座儿的叫好声越来越多,她那本就不大的心眼子更加的妒恨起来。她暗自在心里骂道:一个白晴方就压了姑奶奶这几年,如今连这张家口的小娼妇风头也赛过了我,我若再不想些法子,恐怕往后真的就只能沦落到跑龙套的地步了。
蓉珍知道,在唱戏上自己是赶不上了,也不想再下苦功夫去拼了,若要想在台子上把那两人的风头压下去,唯有一个好法子,那就是靠自己独有的——风情。一想到此,蓉珍又站在镜头照了一照,镜中的自己杏眼寒春,体态风流,尤其是那圆滚滚的胸脯和颤巍巍的屁股,是清汤寡水一般的朱碧君所不具备的。
一想到这一层,蓉珍心里就很是窝火。她常想,当日若不是被老古董王荫山阻挠,没准自己两年前就唱红了天桥也未可知。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两年前她在唱《宋江杀惜》里的闫婆惜时,无意中在台上多扭了两下,一对圆而挺的胸脯颤了几颤,立刻就惹得台下那些男人像丢了魂一样直勾勾的全部盯着自己,一段唱罢,各种充斥着猥亵和淫邪意思的叫好声喝彩声响彻整个剧院,让蓉珍头一次尝到了被人追捧的滋味,虽然这追捧有多半是因为情色而来。
那一次的经历,让蓉珍很是沾沾自喜,她在往后几日的演出中,更加的放肆起来,胸脯挺的更高,屁股也扭的更欢快,连那眼神也更加的狐媚起来,台底下的一些狂蜂浪蝶哪能经受的住这样的撩拨,自然是淫声四起,把个好端端的戏场变的像风月场一样。
就在蓉珍有些得意的时候,师傅王荫山却给她当头一盆凉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一天晚上演出结束回到家中,师傅用从未有过的眼里口气将她一顿训斥,并让她跪在祖师爷的像前好好的反省。跪了一整晚之后,荫山语重心长的对她说:“小蓉子,咱可是正经戏班子,你是个坤旦,要比乾旦更加的谨慎小心,咱们是梨园行唱戏的,讲究的就是规规矩矩做人,清清白白唱戏,可不兴那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倘若那样那是自毁前程不说,还会让你因这风月二字丢了小命你知不知道。这次念在你年纪还小不懂得轻重,往后若再敢在台子上放肆,我班子里的规矩你也知道,绝不轻饶!”荫山是个慈悲的人,平日对待徒弟们也是多以说教为主,很少打骂。那一次也仅仅是罚蓉珍跪了一宿,并未严加苛责。就这般宽厚待她,也未能让蓉珍感激一二。她是个心胸狭窄又敏感多疑之人,虽说当着师傅的面痛哭流涕的认了错,又一脸无辜的祈求师傅原谅。但是她心里却因这件事很是怨恨师傅,认为他这是断了自己唱红天桥的路,是有意刁难自己。
虽说有了那一次的教训,蓉珍自然是老老实实了好一段日子,再不敢造次。但是,这阵子眼瞅着碧君后来居上,蓉珍的心里自然是十分焦虑和烦躁。年前,她几次兴风作浪,恶意造谣甚至中伤,想着借众人的嘴让这小蹄子自己识相点赶紧离开,没成想非但没赶走碧君,还反而让这蹄子扎稳了脚跟。倘若再不想想办法,把风头抢回来,等朱碧君打开了局面形成了气候,那自己岂不是成了鸡肋,师满之后与那姓甘的去谈包银时,定然是没有多少胜算,白白的被那色鬼吃了几年豆腐。
蓉珍决定在台子上再冒险搏上一搏,反正自己快要出师了,更何况那王荫山这阵子又是发了疯似的演戏又是筹办闺女的婚事,自然没多少功夫搭理自己。想到此,蓉珍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轻浮的笑了一笑。
因那一阵子,荫山的戏全在夜场压轴,因此日场时他已不像先前那样来园子里把场,这就让唐蓉珍有了可乘之机。她在台子上唱《拾玉镯》《豆汁计》这些花旦戏时,有意的将腰身又往紧里收又收,胸前的波涛更加的汹涌,一身的春色更加的撩人。这些戏里的二八佳人本就是娇憨可爱,如若把分寸把握得当的话,只会让人感受到少女的天真与美好,但若是夹杂上几丝狐媚和招摇,那一出好好的戏自然就变了味道,让正经的座儿看了不仅觉得脏还有些犯恶心。但是有人厌恶就有人喜欢,蓉珍在台子上一改以往的演法,虽然唱还是按照规矩来唱,但是演的时候那身段那体态那眼神却换着花样的风骚起来,起初倒是把场子里的看客们给唬了一跳,后来那一帮子老少爷们哪里经的起蓉珍这样的撩拨,再加之十九岁的蓉珍出落的粉团一样,任是谁也愿意多看几眼。几天下来,天桥一带的放浪子们口口相传,全都聚到了茂春大戏院的场子里来,把本来不温不火的日场戏竟也炒得有些热闹了起来。甘经理见日场的票也卖的越发好了,心下好奇,亲自到台口看了一看,终于醒过味儿来,望着台上狐媚惑人的蓉珍,这老小子不怀好意的摸了摸老鼠胡子,一个坏主意涌上了心头。
原来,当时天桥一带的许多戏园子为了拉拢客源,都挖空了心思,想尽了办法。有些戏园子会遍请名家来为自己编新戏拍新戏,在修炼内功上下功夫。可是有些戏园子的老板却只图一时之利,嫌编新戏太费钱又耽误工夫,有时还吃力不讨好,于是便动起了歪脑筋。他们抓住一些看客的猎奇心理,动员了戏班子里的一些年轻貌美的坤旦,排了一些香艳的粉戏在园子里演出,虽然让很多戏迷很是不齿,但是也吸引了一批狂蜂浪蝶纷至沓来,把个好好的戏园子弄得乌烟瘴气,秽乱不堪。
甘经理听闻旁的几个唱蹦蹦和梆子的戏园子新近票房很是了得,排队等着看戏的人都把半条街给堵了,这让他很是惊奇,他原以为是这几个班子里请来了大腕名角儿,细细一打听方知道是因为这几家都换了戏码,演了些粉戏。甘经理带着几分好奇排了大半天的队终于买到了票,挤进了一家唱蹦蹦的园子里亲身感受了一下情色戏的魔力。他进去的时候,台子上正在演《武松杀嫂》,只见台上演潘金莲的女戏子上身只穿了件红色的肚兜,下边只留有一条短短的绿色底裤遮羞,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晃的人心神迷乱。那演武松的生角儿也是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底裤,那潘金莲像一条滑溜溜的蛇一样在武松结实的胸脯上缠来缠去,又是摸又是捏,把个演武松的武生撩拨的下体有些把持不住顶了起来。而那潘金莲又对着台下又是露大腿又是**酥胸,惹得台下的众人就差把眼珠子齐齐安在这女子身上生怕一眨眼的功夫那金莲的白膀子和滑溜溜的大腿就不见了踪影,每个人都看的面红心跳,眼睛里全都闪着饿狼般饥渴难耐的光。甘经理本就是个贪财好色之人,他不禁暗自感叹:这比正经唱京戏看的过瘾,来钱也快多了,难怪买票的队伍都排到大马路牙子上了。
甘经理眼见得其他几家戏园子因为上演情色戏而挣了个盆满钵满,心里自然又是羡慕又是着急。他心里盘算,自己的戏园子里虽然有王荫山和白晴方两张红牌,但是这两人都是刻板清高之人,况且荫山还有一月就约满封箱养老去了,而那白晴方虽说还有半年才约满,但是凭这位角儿的性子,到时自然又要高价挽留他,不如趁早做决断,演上几出粉戏试试水,如若可行,那就等约满后让王白二人走路,还可省下一大笔请这二位红角儿包银,挣的也定然比先前还要多些。
就在甘经理那几日仔细琢磨如何来在自己园子里演粉戏,让谁来演之时,今日在日场的戏台上,见蓉珍不脱衣服不露大腿就把那些个浮浪子弟勾的神魂颠倒,这可要比那几个唱蹦蹦的戏子可要厉害多了。甘经理没想到这个平日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唐蓉珍竟然自己不谋而合,想到了一起,心里讶异之余更凭添了几分期待和得意。
他决定要好好捧一捧这个唐元宵,他对蓉珍充满信心,一来她比那几个园子里唱粉戏的旦角长得水灵好看,二来她正是花朵绽放的年纪,浑身上下都透着少女的娇媚和朝气,若给她好好排几出像样的粉戏,保准比那几个半老徐娘要勾人魂魄,而且甘经理在心里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想法,那就是他知道蓉珍自幼家境贫寒,眼皮子浅,这几年自己在她身上没少下功夫,当然也多少满足了些自己的色欲。但是生性好色贪财的甘经理自然不能满足于摸摸屁股亲亲嘴这么简单,他要把这个花朵一样鲜嫩的唐蓉珍占为己有,也不枉自己馋了这么几年。更为紧要的一点便是只要用钱把她诱骗到自己床上,往后她这棵摇钱树岂不是牢牢的攥在他一个人手心里,等钱捞够了玩腻了再转手往别人手里一卖,岂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甘经理越盘算越觉得划算,一时间满脑子都是蓉珍那白花花圆滚滚的身子和成箱成箱的大洋钱,他那张又黄又长的马脸上绽开了猥琐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