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们知道武勋们已经付诸行动了,虽然与之相较,他们那点职份田还真是不够看的,但武勋们有了态度,文臣们表示缄默,怎么说也是不应该的。
毕竟,这是圣上亲自开口提议的,因此事失了帝心可不好。
所以,到了这天晚上,许多文臣已经在家里呆不住了,纷纷先投了拜贴到翦连生府上,当然,也有去翦尚书府与翦郜林府上的。
这一点的区分,就是看谁与谁混得更熟一些。
与翦家几府都不怎么熟络的,要么准备来翦连生府上探探底,要么滞伏不动,静观其变,反正他们单个的庄子,于一个村子而言,只是一小部分,不管是出钱,还是受益,都没有多少。
在一应文臣的内心,出点钱其实没什么,主要是让这些庄户人家的孩子都读了书,有了晋升,有了出路,那他们庄子上的活计今后谁来干?
而且,庄户人家的孩子都有书读了,且村学的条件还那么好,那他们拼死拼活挣得的这份地位,于他们的孑女而言,又还有什么优越感?
所以说嘛,武勋世家一个一个的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像他们这些人,就是一个伯爵,也有两个村子,五百来户的庄户帮着种田来养他们,今后那些娃儿都去上学了,眼界高了,不愿意老老实实种田了,他们的后人怎么办?
不过,虽然想了许多,大部分人还是心怀忐忑的来了翦府。
这事情是翦云照引发起来的,翦郜生与翦郜林虽然接待了同僚,但也不知道怎么说,往深了究,还真是挺让人忧心的。
他们都是读读得好的人,更是因书读得好,有了一定身份地位的,从长远看,往深了究,读书人的性情都了解,心照不宣地知道读书人的心气高,眼界高,不甘于现状……
翦郜生与翦郜林也不敢做这些文人的主,谁都想有付出就有回报,若有了付出,却收不到任何回报,这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每个时代都会有傻子,但这样的傻子终究是极少数,可谁也不敢认为骆云霆与翦云照是傻子。
既然不敢做主,翦郜生与翦郜林便各自领着同僚去了翦连生府上。
翦连生夫妻俩依然住在仅有三十余亩地的小府邸里,其实,三十余亩地也不少了,只不过大周地广人稀,京城亦然。
只是一个皇城就是方圆四十里,而内城的拓展虽只有二十里,外城拓展三十里,那就是方圆九十里。
就好比翦云照现在住的永和坊,因为西边有一座青翠山,仿若偏了,但若算一算,还是在城西靠南的中心位置,青翠山的那一边,还有一大里程属于京城的护城墙内。
扯得有些远了。
也就在上月,翦连生夫妻俩合计,聚集了手中所有旳钱,又向翦云照借了三万两,把内城的一座占地一百多亩将近两百亩的府邸买了。
之所以这般大手笔,也是受了翦云照的影响,说是存钱还不如买房买地,随着时代的发展,京城的地价房价肯定会越来越高,或许你积年累月的存钱,还不够支付涨起来的那一部分。
再者,翦连生现在也是正四品的朝廷大员,且是实权大臣,府邸置办得大一些,也是身份的象征。
“你们怎么都来了?”
翦连生还真是一个实诚的人,他们的内城府邸才置办不久,还有得修缮,预估来年开春才能搬进去。
现在这小府邸,突然拥进来这么多人,仿佛一下就装满了似的。
“屋里说。”
翦郜生与翦郜林都是他长辈,一点也没跟他客气。
一时之间,大堂里挤满了人,能够坐在太师椅上的,都是德高望重的一品、二品大员,主座位,翦郜生勉强坐了一边,翦郜林自动在一边站了,让年过六十的中书令坐了。
“小翦大人,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大周以中书令为首相,在座的,袁老自然是第一人,他也不故作深沉,捊了捊花白的胡须,略显混浊的眼睛里,射出来的视线气势却不减。
翦连生在人堆里先向问话的袁老拱了拱手,再朝围在三方的大员拱了拱手。
“从内心里说,最初,这笔账怎么算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昨晚就去问了我闺女,问她是怎么想的?
她就跟我说,其实这账算起来很简单,就是让所有的劳动力都动起来,从而丰富大周必需的生活物资。
而且,她已经说了,今后各村公所生产制作出来的东西,只要符合基本要求,壹品都会出面收购,再将之卖至大周各地,甚至远销国外。
村公所有了收益,庄户人家有了收益,我等自然也会有一笔收益。
再一点就是庄子上的孩子读书的事情,她也说了,村学教学的宗旨,以实用为主,年龄小的学认字,学基本算学,学自然常识,等这些学好了,就会教导他们农田、水利、建筑、医学、养殖等等,至于四书五经,可能只会大抵抽一些道德教化方面的东西用来正心、正气,让他们懂得做人最根本的东西是什么。”
说到这,翦连生突然噤了声,而且,似乎他已经说得足够多、足够明了了,再多说亦无益。
他自觉自家女儿的心很大,似乎想让大周所有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而这只是第一步,只要这第一步成功了,跟着便会层层推开,潜移默化地让许多人跟着她的意识走。
翦云照还说过,知识就是力量。
有了知识的老百姓,就有了力量,不会再让人随意欺凌与盘剥。
当着他这个老爹,她甚至还说了,说他们这些士大夫阶层,其实也是剥削阶级,有了朝廷发放的俸禄、享受了为官的福利还不够,还要配上原本只能配给老百姓的田产。
而获取这些,还能说是正大光明的,但许许多多的官员,却是不满足于拥有的这一点,还会贪婪地压榨老百姓的劳动成果……
言辞很犀利,似乎也是事实。
翦连生扪心自问,当初他为官一方时,虽然为老百姓做了一些事,也没像其他官员一样,在就任地随意增加赋税,但即得利益,也就是有人送上门的钱财,斟酌着也拿了一些。
但认真说起来,如他这般克制的又有几人?
不过,翦云照还说了,这种现象是没办法杜绝的,人的社会,就是关系的社会,有关系可讲,就有贪腐滋生。
手中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只想着他人,不想着自己捞一把的人是傻子。
一个社会里,这样的傻子有没有?
有。
但也是极少数。
这种人与其说是傻子,其实可以说是最为纯粹的人,更深一步讲,就是圣人。
“小翦大人说得够明白了,依老夫看,此事可行。”
袁老说着,扫视了大堂内人一眼,又捊了捊胡须,微微笑着询问“你们怎么想?”
“袁老说可行,自是可行的,既然如此,是不是清查一下,看看哪些的职田在一个村子里,再由各家派一个主事人,行动起来。”
“是啊,皇上提议的那天,我们一个一个的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最终都没有表态,与武勋相比,落了下乘,皇上已经不痛快了。”
“这一点倒学什么,武勋们的所授的田产多,最低的伯爵也有两个村子,行动起来用不着与人商量,当然快捷一些。”
“那好,那这事还是跟着做,大方向定了,细节部分可能还要两到三天,但明日上朝,我们可以把我们的意思向皇上禀明。”
“确实,皇上心里肯定还惦记着这事。”
“…那个……那个……”
“邬尚书,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吞吞吐吐的?”
翦尚书坐在主位,怎么说在这个府里也算得半个主子,在场的都是同僚,官阶最低的也是正五品,发声表达自己的意思也没谁吞吞吐吐的,所以,见邬尚书这样,立马就不痛快了。
“我想说的是,需不需要先立一个字据。”
“什么字据?”
“之前小翦大人所说的壹品会收购村公所产出与制造东西的字据。”
“呵呵呵,还是邬尚书想的全面,防范于未然,确实提前立一个字据更好。”
“这……我可以去问一问,按理是可行的。”
将本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