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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一回

    ,最快更新明万贵妃传奇最新章节!深秋了,天有些冷。朱见深患了感冒,早朝时坐在宝座上,连打了七个喷嚏。

    他每打一个喷嚏,下面的百官就为他念一句“阿弥佗佛,长命百岁”,倒是齐整可听。

    “啊……啊……欠!”

    朱见深打完最后一个喷嚏后,接过太监递上的热毛巾,擤了擤鼻子,这才哑声问下面跪着复命的锦衣卫主管袁彬和东厂的管事太监尚铭。

    “查清了是什么人前几天扰乱圣殿吗?”

    袁彬和尚铭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袁彬跪前一步,开始回话:

    “启奏皇上,臣和尚大人及执法御史率人进行了仔细的搜查和探访,都说那日没有人进来。”

    “笑话,没人进来怎么会有人影飘出?”

    “这个,据说是鼓妖在作怪。它一般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即使有形,也是影影绰绰的。”

    袁彬这时已经四十多岁了,满头霜发,脸上布满皱纹,显出饱经沧桑的成熟。

    也许是朱祁镇将他下了诏狱、后又贬至南京一事对他打击太大,他有些暮气沉沉。

    “皇上,奴才早就探得京城一带自年初开始就妖孽横行。西城一带,这一阵子有形如恶犬的黑色怪兽出没,夜出伤人。据报,入秋以来就已经伤了三十七人。前些日子,皇城外边巡察的卫士也看到了这样一个怪物。”

    尚铭的话还没说完,满朝文武就窃窃私语起来。

    彭时甚至说他上早朝时就曾经碰到过怪物。

    “真的,毛很黑,有半人高,尾巴耷拉着,眼睛是绿的。我们是拿灯笼吓走它的。”

    彭时比划着,神色很是恐慌。

    朱见深听了,不由一凛。

    他比较信任彭时,故向他讨教:

    “依卿之见,这该作何解释?”

    “唉,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这是臣亲眼所见,那日大家又耳闻目睹。怕只怕是上天震怒,故以妖异警示皇上。郕王追谥一事,皇上须重新考虑。”

    彭时如此借题发挥,众人都替他捏了把汗。

    有关郕王庙号一事,在朱见深这儿还是比较敏感的。

    那日他把奏章下至礼部廷议,可礼部却又把球踢回给了他,说是庙号一事他们不好作主,请“上自裁之”。

    “皇上,臣看妖异也许是有的,但主要还是人在作怪,臣建议东厂再着力缉拿,说不定就追出个结果来了。”

    矮胖的万安见朱见深并不接彭时关于庙号这一问题的话茬,知道捅到了他的痛处。

    为了讨好朱见深,他赶忙出列跪奏,转移了话题。

    “嗯,有理。”朱见深摸一摸自己已经长长了些的胡须,点头赞许。

    “好,散朝。李贤老,请留一步说话。”

    李贤已经病得快走不动了,但他还是拄着拐杖来上朝,朱见深颇为感动。

    当众人都走光后,他让李贤坐下:

    “李学士,您说这妖异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臣以为彭时说的有些道理。还有,皇上专宠太过,听说废后吴氏长了满头白发,柏妃也梦见怪物小产了,这些都是积怨所至啊!臣建议皇上让太常寺少卿去祭城隍,如若不果,还须皇上亲自到大祀殿去郊祀,求皇天后土保佑。”

    李贤这段话,断断续续说了大半个时辰,朱见深听了虽说不以为然,但对李贤的忠诚态度他还是欣赏的。

    散朝时他亲自将李贤送出门,又唤了轿,要扶李贤坐上去,可李贤怎么也不肯。

    但他身子实在太弱了,跪在地上竟起不来。

    朱见深让卫士将他抱上轿。

    李贤激动得涕泪交流,口里呢喃着:

    “皇上,折杀老臣了,折杀老臣了。哎,卫士,卫士!把轿倒过来走,臣怎能背对皇上呢!”

    于是,卫士们平生第一回抬着轿退着走。

    李贤坐在轿上,不断地向皇上作揖。

    朱见深十分高兴:

    “忠臣啊,忠臣。梁芳,朕到仁智殿画画儿去,把朕的东西带好。”

    “是,皇上。”

    梁芳一听去仁智殿,很高兴。

    那些画师多数好酒,皇上更是酒仙。

    梁芳自己呢,有个外号叫酒桶,所以他特别喜欢去仁智殿。

    每回皇上去仁智殿,除了带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外,还兼有美酒数坛。所以,他回答时脸上笑得开了花。

    柏鹤谊看着摊在桌上的药渣发了好一阵呆,才抬起苍白的脸,问站在一旁被她的缄默弄得手足无措的春儿:

    “杨太医真的说这药没问题?”

    “是的。嗯,他好像还说了,当初万娘娘也用过这方子。”

    春儿的回答让柏鹤谊脸上一颤。

    她挥了挥手:“你也累了,喝口水去吧。”

    “嗳。”春儿应着。她这边刚走,一个太监就从另一扇门里闪了出来。

    柏鹤谊盯着他,神色颇为苦恼:

    “你那宫外的医生怎么和这儿的医官说的不一样?”

    “娘娘,依奴才之见,这宫外的医生说的才是真话。我和他素不相识,只是银子的关系,他凭什么要骗我们说这药能打胎呢?我看哪,必是宫里有人忌您有喜,串通太医整治您呢!”

    太监即使不说,柏鹤谊心中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否则她就不会让人把药渣带到宫外去检验了。

    冷汗从她的面颊上不断地滚下来。

    “娘娘,咱也别太好欺负了,您可以到皇太后那儿奏她一本哪!”

    太监献着计,满以为会得到嘉奖,不料却遭到了柏鹤谊的呵斥:

    “你多什么嘴,这话是你说的吗?还不掌嘴。”

    柏鹤谊怒气冲冲地走了,留下那太监纳闷地掌着嘴。他一边掌嘴一边骂自己:

    “谁叫你多管闲事,该打!”

    “谁叫你自作聪明,该打!”

    就这样说一句掌一下嘴,一直到嘴角流血了,他才委屈地停住手。

    而柏鹤谊却早已将这掌嘴太监忘了。此刻她坐在阴暗的寝殿深处,面如死灰,苗条的身躯有些僵直,只有那双修长的手,放在椅子两边的木条上,时张时合,仿佛白色的章鱼在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