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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六回

    ,最快更新明万贵妃传奇最新章节!吴玉珠回望四周,见无人注意,她拉着马轮儿缓缓躺在草丛中。

    野草将他们的身影掩盖住了。草儿在风中有些得意地微微摇晃着。

    “嘿,有事儿!”

    老侯探长脖子,透过草丛,隐隐约约看见马轮儿在吻吴玉珠。

    他两手轻轻一合,枯皱的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他猫着腰,一闪身走了。

    薄暮时分,贞儿正在指挥宫女、太监们搬房间。

    “放这儿,放窗户边。嗯,水月,给我端一钵茉莉进来,放在床头边。”

    房间内陈设已基本就绪,贞儿挺着大肚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蓝水月捧了一钵盛开的茉莉花进来,美丽的脸上不复有往日的机灵与可爱,而是变得十分忧郁。

    “她怎么啦?小脸儿拉那么长。”

    贞儿不太高兴地说。

    蓝水月闻言,脸上立刻堆起了纯真的笑容:

    “娘娘,我只是头有些晕,没别的事儿。”

    “是吗?我摸一摸。”

    贞儿的手覆在蓝水月额上时,蓝水月不禁打了个寒噤。

    “嗯,有些儿热。叫厨下给你蒸一碗午时茶,喝了好祛风寒。是不是夜晚贪凉没盖被子?别看现在天热,可不许在地下睡。”

    贞儿一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样子,蓝水月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歪斜着身子,似想躲开贞儿的手。

    这时,方才忙着抬东西的汪直走过来,注意地看了蓝水月一眼,机警地说道:

    “启禀娘娘,水月是我老家人,您可得多关照些。”

    “是吗?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唉,也是前两天闲聊才知道的。水月,你跟我过来,帮我拿一下东西。”

    汪直领了水月要走,贞儿却盯住他不放:

    “那边怎么样了?不会有事吧?”

    “没事,就在这两天。我等一会儿就过去。走,水月。”

    “是吗?”

    贞儿摸着肚子,神情有些激动。

    汪直拉着水月来到寂寥无人的院坪上。

    水月忽然抽泣起来,口里呢喃着:

    “我害怕,我害怕!我昨夜梦见她把我也打死了。”

    “水月,”汪直蹲下身,双手紧紧扳着水月的肩,口吻不容置疑:

    “水月,你要忘掉这一切,把帆儿当作该死的小偷。因为我们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告慰我们死去的父母亲人,明白吗?以后你千万要小心,要是让人知道了你偷看的事,咱俩都没活路,记住了吗?”

    “嗯,”水月点点头,又抹了把眼泪,“我想小芙姐姐,她现在在哪儿?”

    “噢,她现在在西内别馆服侍吴玉珠,听说她参加了女史教习班,学得很不错,你去不去?”

    汪直有些心疼地看着蓝水月,蓝水月摇摇头:

    “贞儿娘娘不让。你说,在宫里要活着,就得害人吗?”

    蓝水月稚气的眼睛里流露出困惑的光芒。汪直愣了愣,点点头:

    “不是要害人,但你得提防人。再就是当别人妨碍了你的时候,你就得像踢一块石头似的将它踢开。好了,以后咱们少说话,多做事。我们得干活儿了。”

    坤宁宫里,王皇后正在画画。

    她画的是几枝残荷,一片凄清的意境。

    画好之后,她让新来的贴身侍婢合欢把画拿远些、高些,自己眯了眼睛,细细地观察了一番,不是太满意。

    “好了,放桌上吧。”

    合欢依言将画放好,王皇后想了想,提笔在空白处题下了一首古诗:

    “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作书鲂与鳇,相教慎出入。”

    “咦,这不是‘枯鱼过河泣’吗?娘娘,这儿又没有鱼,你为什么用这首诗呢?”

    合欢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忽然不解地说道。

    王皇后大吃一惊:

    “合欢,你怎么知道的?”

    “宫内教习前些天才让我们学了《杂曲歌辞》,正好讲了这一首呀!它讲的是一条被人捉起晒干的枯鱼,写信给鲂、鳇两个同类,要它们以己为戒,出入谨慎,千万小心,如此方能避开灾祸。我说得对吗?”

    合欢笑吟吟地说道。

    “你倒认真,不错。只是人生苦痛识字始,我倒希望你多做些女红更好。”

    王皇后一副郁郁寡欢的表情。

    合欢正想说什么,忽然朱见深手执纸扇风流倜傥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太监梁芳。

    “臣妾拜见皇上!”

    王皇后和合欢齐齐跪了下去。

    “起来,起来。哟,这画的是残荷,题的又是‘枯鱼过河泣’,怎么如此悲苦?朕今天翻你的牌子了。”

    可能是在昭德宫住得太多了,朱见深又想起了王皇后。

    他原以为王皇后会喜不自胜,谁知她却头一低,惶急地说道:

    “请皇上见谅,臣妾这几天身子不爽,只怕有负圣意。”

    “是吗?怎么司礼监的尚寝官没在牌子上做记号呢?你脸上也没贴花红啊?”

    朱见深白了梁芳一眼,梁芳忙不迭地辩解:

    “皇上,王娘娘前几天就好了的,这事儿决不会弄错!”

    王皇后脸红了红:

    “启禀皇上,臣妾是头晕咳嗽,只怕感风寒,于圣驾不利。”

    说着,她真就咳嗽起来,朱见深忽然觉得她那种弱不胜衣的模样特别动人,不由将她搂住:

    “没关系,朕身体还算康健,这点儿小病奈我不何。朕今晚就歇你这儿吧。”

    “哎呀,皇上,这……”

    王皇后着急起来,那神情就像个撒娇的小姑娘。

    朱见深见她这样婉拒,像是突然悟到了什么:

    “你是怕别人说么?”

    他这个“别人”指的是谁,在场的人都知道。

    王皇后见心思被点破,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别多虑了,今晚就这么定吧。”

    朱见深的拗执劲儿上来了,他这样说时脸上似乎有一种示威的表情。

    这天仁寿宫里照例热闹非凡,但这次没有教坊司的女乐,却在大殿里架了几台纺车,周太后正在教柏鹤谊等一干嫔妃宫女纺线。

    纺车“吱吜吱吜”地响着,但大都纺不出线来。

    周太后在柏鹤谊的纺车前停下,忽然发现柏鹤谊纺出了一段线,她特别高兴:

    “你们看,柏氏手多巧,这儿就数她学得快。你们快纺,纺出来赏香瓜一个。来,你跟我来吃香瓜。”

    周太后像以往一样,对柏鹤谊的喜爱溢于言表。

    她俩走过去时,有几个笨手笨脚的嫔妃狠狠地剜了柏鹤谊几眼,柏鹤谊佯装不知,脸上洋溢着兴奋、得意的神情。

    “坐,坐,吃瓜呀!”

    周太后亲自将瓜塞到柏鹤谊手中。

    柏鹤谊谢了,小心翼翼地吃了两口后,瞅瞅四周,忽然凑到周太后跟前,小声地说:

    “太后,奴婢有一事不解,想向太后您老人家讨教一番。”

    “什么事儿这么神秘呀?说吧。”

    “是这样,太后,那天,我们到西苑游园,我看见……”

    柏鹤谊把那天自己的所见及疑惑一说,周太后不由愣住了。

    “会有这事儿吗?那可也太奇特了。哎,不过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听说吴皇后打她那天,把孩子给打下来了,怎么这么快又有孩子呢?总不会……”

    她倏地住口不说了,盯着柏鹤谊的眼神有些凛厉:

    “你还跟谁说过?”

    “奴婢发誓,除了太后您以外,没跟任何人透露。”

    柏鹤谊不曾想周太后的反应会是如此,不由悔急交加。

    周太后见她这样,脸色缓和了些:

    “行,这样最好。你呀,人是极精细的,只是……”

    周太后说到关键处,可能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妙主意,眉梢眼角便都布满喜意:

    “嗯,就这么着。孩子们,你们回去吧,我有些事儿,得出去一下。走,到昭德宫去。”

    周太后总是雷厉风行。她立即率了梅英等一干贴身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往昭德宫去了。

    柏鹤谊走在回宫的路上,想象着万贞儿的狼狈相,忽然快活地笑出了声。

    “娘娘,你笑什么?”

    贴身宫女很是惊讶,不由惊奇地问道。

    柏鹤谊皱皱眉,柔声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儿笑气病,时不时要发作一下。”

    “噢!”

    贴身宫女恍然大悟,黑暗中也咧了咧嘴,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娘娘一样得笑气病。

    当然,前提是也当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