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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清冷的寒冬夜。
临近子时,大雪密密麻麻的自黑夜中飞落,凌乱得毫无章法,随着一阵阵冷风从铁窗外头飘进牢房里,一粒粒悉数落在地上那些潮湿的稻草上。
因牢房的气温很低,以至雪花九六迟迟未化,落在草上积了薄薄一层。
像霜那般。
秦苏坐在一旁,背靠着那起了青苔的墙壁,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脸上、肩上……冷彻的感觉很快渗进了皮肤里,沿着身体上的那细小的纹路不断流窜,由外而内的冷至心脏。
他被冷醒了。
准确来说,他其实一直就没睡!
睁开眼,一片漆黑袭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墙壁上唯一一盏油灯已经灭了,昏暗的牢房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感受得到周遭寒彻的冷气和浓重的潮气,弥在他鼻尖上发痒得厉害。
自被关进来这两天,他不仅一口凉饭没有吃上,就是一口水也没得喝,哪怕一张破草席狱卒也不丢给他,虽然宋几下令不准属下对他严刑逼供,可不给吃、不给喝这一招也实在绝!
也罢,他在鎏金寺随方丈辟过谷,也有好几日不吃饭的先例,即便饿上几日也不至于死在这。
他坐得浑身发麻,索性抹着黑撑身起来活动一下。
刚起身,牢房外的甬道内便传来一阵诡异渗人的声音,像是有人拿着尖锐的利器从地上一下下的刮过,声音回荡开来,使人的骨头缝都在发酸,头发也骤然一紧。
秦苏眉心拢着,移步至结实的木桩前,借着甬道内微弱的光线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却看不见任何。
只是那声音明显在一点一点的靠近!
犹如在耳旁。
可他看不清,也摸不着。
忽而,空气里突然随着阴风卷来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那味道闻进鼻子里湿湿的、沉沉的,还带着香味,随着那股味道入了喉,他只觉胸口一闷、头重脚轻,胃里觉得很是恶心,浑身也逐渐失了力气,脚步踉跄几步后,他才意识到了危机,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双手只能在空气里胡乱一抓,抓住了木桩,借此缓缓倒在了地上。
湿润的稻草贴在身上和脸上,冷意让他稍稍还能清醒一点。
甬道内那诡异的声音在他倒地时慢慢靠近过来,他模模糊糊中感觉到有人打开了牢房外面的铁链,几道身影由外而入,逼近他的身边,随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渐渐的,他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的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
深夜静谧,寒风瑟瑟,树叶被刮得唰唰作响。
他一睁开眼,头顶上灰白色的纱幔便映入眼帘,脑袋此时还有些晕沉,好在那股恶心的感觉自己没了,他撑身起来,才惊觉自己此时身在一间摆设看似简单、家具却极其昂贵的屋子里,屋中放着两个暖炉,暖意流窜,将他身体里冰冷的气息逐渐驱散而去。
环视一圈,他大概知道自己在哪了,也知道是谁把自己带到这来的。
这里……是太傅府!
他掀被下床,从旁边的屏架上扯开一件干净的衣裳出了门。
院中种满了冬梅,一株株生得极其漂亮,迎着深夜下的大雪亭亭而立,美得似虚似实,花瓣飞舞,落满一地。
正所谓,若有桃李不相识,遥看玉前不识君。
这是易轩的院子!
所以,他猜得没错。
他转眸看去,侧边的书房开着门,里头亮着灯,他犹豫片刻,继而在院子里摘了一支新梅,然后绕着回廊走到书房门外,跨步而进,只见易轩一身常服、双手负立站在一副画前,目光平静,一动不动。
秦苏走近,才发现那副画竟然是《雨衣灯》!
易轩眸色微沉,告诉他:“这是一副赝品,是好些年前我找一位老师傅画的,虽然画工抵不上你和薛止,但是画中的景却一模一样的画了出来,丝毫不差。”
秦苏选择沉默。
这幅《雨衣灯》成就了他,也是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凶手”,没有当年他和薛止没有画这幅画,他们就不会来长安,之后所有的事情也都不会发生。
命运弄人,老天爷到底还是跟他开了玩笑。
易轩将视线从画上抽回,看着他,说:“你都不想问问我,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来?”
“我只是好奇,你是如何把我从金吾卫大牢带出来的。”
金吾卫大牢戒备森严,不是任何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秦苏此时还是嫌疑犯,那些狱卒更不敢有半点马虎大意,所以都牢牢的盯着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易轩还能如此顺利把他带出来,这当中怕是有很大的玄机。
易轩眼底见寒:“只要是我想带的人,哪怕人被关在天牢里,我也有办法让他出来。”
“果然是镇西将军!说话如此有气势,这般通天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
“秦苏。”他突然喊他一声,认真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是瞒不住的,尤其是真相。”
“真相?”
秦苏只是笑了下,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回应。侧身走到窗前,窗前的花瓶里插着他之前换进去的那支梅,枝干枯萎掉了皮,粉红花瓣轻轻一捻便能捻下来。他将其拿出去,把刚摘的一株梅准备插进去,却不想被一只伸出来的手拦住。
易轩抓住他的手腕,眉峰凛起,说了句:“当年该死的……应该是你!”
……
宋几和杜班石匆匆离宫回到金吾卫衙门。
今晚好在有惊无险!
当时若有一丝差池,他们怕是已经丢了性命。
二人合门而谈,宋几将塞进衣服里的那份行止录拿了出来,丢给杜班石说:“你再仔细看看,易将军那两个月的行止是不是真的被人撕了?这很关键!”
杜班石接来一看,非常肯定道:“一定有人撕了去。”
“看来,那易将军确实有事瞒着我们,否则他的行止也不会无缘无故被撕了去,明显是要掩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