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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佞臣之始

    十月初旬,南直隶凤阳府发生了一桩灭门惨案,震动朝野。

    当朝礼部主事卢春洪老家中的两位高堂、三房妻妾及一名黄口小儿,总共六人,一夜之间竟被无名盗匪屠戮得干干净净!

    事发之后,从南京到京城,从六部到内阁纷纷侧目。就连皇帝朱翊钧也生了恻隐之心,不再计较卢春洪此前上疏暗讽自己一事,命锦衣卫彻查此案。

    至于卢春洪本人,悲恸欲绝之下,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做官了,上疏丁忧致仕,回往老家凤阳府为家人操办丧事。

    可他却不知,这一只脚踏出了京城永定门,就等于是踏上了黄泉路......

    在山西太原府的刘承祐收到消息后,也不再继续耽搁,重新踏上了归京之途。

    .........

    约七八日后,早已心力憔悴的卢春洪回到了凤阳老家略显破落的宅院内,此时,其阖家六口的尸首已被凤阳知府着人装进了薄木棺材,家中亦有三五好友在帮着操办白事。

    是夜,送走了前来吊丧的访客,连日奔波又兼心伤难愈的卢春洪累倒在灵堂前,沉沉昏睡过去。

    待其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灵堂,而是被人五花大绑进了后院柴房内,正对面,刘承祐正神色平淡的端坐着。

    “卢大人醒了。”

    “刘...刘承祐,你如何会在此?!”

    “来次,送卢大人上路。”

    但见卢春洪听得此言,哪还不明白过来,一时目眦欲裂,通红着双眼恨恨道:“我...我一家六口,都是你杀的?!”

    “是。”刘承祐微微颔首。

    “贼子,老夫杀了你!”

    卢春洪闻言,挣扎着便要朝刘承祐冲过去,无奈身子被绑得太紧,只能呲牙咧嘴,恨不能一口咬死自己对面的仇人。

    刘承祐见状摇了摇头,淡声道:“其实我本不愿做奸佞之臣,更不想杀人,我想学房玄龄、魏征、张居正诸公,做一代闲相。”

    “可你们偏偏不让,非逼我学秦桧、当赵高、做严嵩!既如此,我便遂了你们的意!”

    说到此处,微顿片刻后,凝声继续道:“你可知此次西北一战,我大明兵不足万,更无粮饷补给,却仍与鞑靼数万铁骑周旋月余,将士们打得多苦?大捷来得有多不易?”

    “有功不赏便罢了,竟还要被弹劾问罪,你们这些所谓的士林清流,昔年害了戚继光不够,如今还欲再害郑洛不成?他若是被整倒了,谁替大明去守西北?!”

    “你们这么干,就不怕寒了边陲将士的心?将来还有谁敢为我大明真心卖命?!”

    “郑洛私纵魁首火落赤,本就罪该万岁死。而你刘承祐身负监军之职,亦难逃干系!”,卢春洪闻言怒声道:“此次弹劾你与郑洛,乃老夫一人所为,与我家小何干?!”

    “你若心中有恨,大可冲着老夫来,为何要灭我满门!我七旬高堂何辜?我十岁小儿何辜?”

    “愚蒙酸儒,你懂个屁!”

    刘承祐冷声回了一句后,也懒得再和卢春洪多费口舌,只继续道:“今我已立意做大明奸佞,所以,你卢春洪是第一个被我刘承祐杀了全家老小的,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说着,站起身子冷声道:“我刘承祐,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

    言罢,不再理会卢春洪,径直拂袖出了门去。

    “刘承祐,你早晚不得好死!”

    身后,传来卢春洪不甘的悲吼声.......

    翌日一早,卢春洪被吊死在了自家大门前,其身上还贴着一道白条,上书“乱政误国”四字。

    刘承祐此番行事很微妙,他既要让朝堂中的有心人隐隐猜出这件事是自己干的,可却偏偏又找不出任何证据来。

    事发的第二天,前礼部主事卢春洪惨死、卢氏一门传承彻底断绝的消息便疯传南直隶境内,第一个凭借“乱政误国”四字猜出这件事是刘承祐所为的,不是他人,正是已经垂垂老矣的一代直臣海瑞。

    此老本已心力不济,乍闻此信后,当时便昏倒在了金陵城官衙中,从此一病不起。

    而当消息传到京城时,所有人便都已经确定了此事根本不是什么无名盗匪所为,杀卢氏满门的人,就在朝堂之中......如申时行等人,更是开始怀疑到了刘承祐的身上。

    ~~~~~~~~~~

    十月中旬,刘承祐秘密回到了京城左都督府,当夜一进家门,立时便被早已心急如焚的刘守有给唤了过去。

    内府凌云堂内,只见刘守有朝刘承祐沉声问道:“祐儿,你如实说,卢春洪一家七口,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是。”刘承祐点了点头,如实回道。

    “你...你怎可如此莽撞!”刘守有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忧心说道:“那卢春洪毕竟是朝廷正六品的大员,连圣上也不敢明着杀他。人家不过是上疏弹劾了你小子两次罢了,你又何必害他满门性命?!”

    说到此处,想起自己眼下的差事,不由继续忿忿然道:“人杀了也就罢了,又怎可故意留下线索,让朝堂上下所有人都怀疑到你身上去?”

    “你知不知道,圣上已经严命锦衣卫彻查此案!”

    “现在怎么办?老子就是有心想拉个人出去顶包,也没那么容易了!”

    听完刘守有的一通埋怨,刘承祐笑了笑,也不欲和他多做解释,只是说道:“父亲不必惊慌,这次孩儿秘密回京,就是来解决此事的。”

    “明日一早,请父亲设法联系上张鲸张公公,让他给慈宁宫郑妃带一句话,只说‘十年之内,当为皇贵妃斩尽荆棘,保三皇子登上太子位’。”

    “三皇子是郑妃最大的弱点,她听得此言,定会在圣上身边为孩儿先行开脱。”

    刘守有听出自家幼子的言下之意,一时皱眉问道:“祐儿,你是想......”

    但见刘承祐点了点,打断道:“这件事,不能瞒着圣上,也不可能瞒得过去。所以,待郑妃将圣上安抚妥当之后,便请父亲将孩儿交由圣上处置。”

    “你疯了,找死不成!”刘守有闻言骇然。

    刘承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父亲便先按着孩儿说的去做吧。放心,此事最多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闹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