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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刘承祐的无奈

    静安堂,曾氏一脸慈笑地座于正堂主位之上,看着堂间两个儿子给自己行过大礼。

    “好好好,快快起来吧。”只见曾氏笑着虚托起二子,示意二人分左右落座之后,叹声道:“只可惜你们父亲分不开身,否则咱们一家子今年却可团聚了。”

    此时,一旁伺候着的赵嬷嬷闻言,顺着老太太的话接道:“老爷他也是身不由己,太太就不要责怪了。”

    “这不,这回老爷可让大少爷带了不少稀罕物件回来呢。我方才去点了点,有那金玉如意两对、东海珊瑚一尊、沉香念珠一串、枷楠佛器几套......啧啧啧,拢共好几车呢,也不知道这得花去多少银子。”

    曾老太太摆了摆手:“我这都快入土的人了,要这些俗物做什么。现在只求我这两个儿子能平平安安的,时常一起来看看我,便也知足了。”

    座于堂下左首的刘承禧听得此言,心中愈发自责,忙开口道:“母亲放心,这回儿子必定陪母亲大人过了元宵再回京城去,少说也还有半月的时间。”

    “还有我那院子也不去住了,今日起便侍奉在母亲膝下,住这静安堂里头吧。”

    曾老太太闻言笑骂道:“这像什么话,你都多大的人了。再说那乘风院这几年一直空着,都快荒凉得一点人气儿也没了,为娘好不容易让人打扫了出来,你怎能不去住着!”

    刘承祐亦是接话道:“是啊大哥,你那院子离静安堂不过百步,母亲她性喜清净,你又早晚都要练武,动静大了说不得还会吵着母亲。你还是听娘的安排吧,平日里只需时常过来请安便是。”

    刘承祐所居的倾云院在静安堂西边,刘承禧所居的乘风院在东边,三院以几道抄手游廊和碎石曲径连成一体,说来也却是不算多远。刘承禧见二人都如此劝说,一时便已应了下来。

    随后,几人一番家长里短、睦享天伦,说话间便已暮色微沉,曾氏又留二子一起用膳,二人自是应允。

    晚宴席间,只见刘承祐犹豫了片刻,随即朝刘承禧开口问道:“大哥,父亲他这几年在京中过得还好吧?”

    曾氏见此,亦是同样投去询问之色。

    却见刘承禧听得此言,哂然笑着反问道:“小弟,你是不是在外头听人家说了什么?”

    “哪还用人家说。”刘承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眼下世人皆知圣上欲清算江陵一党,而张居正当年所定下的一条鞭法,更是断了朝廷内不少朝臣的财路。”

    “需知当年为贯彻一条鞭法,咱们父亲可是没少替那张居正做事,明里暗里抓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

    “如今风水轮流转,朝中想着让父亲倒台的人,只怕不在少数吧?”

    “是不在少数。”,却见刘承禧淡笑着回了一句,随即满不在乎的继续道:“不过却都不足虑!”

    只见其顿了顿后,朝刘承祐笑着说道:“小弟,我只与你说一事,你便不会再担忧父亲他会被人给整治了。”

    “去岁十月,御史巩健淳上折子弹劾掌东厂太监张鲸张公公,诉张公公容其党羽鸿胪寺序班邢尚智与咱们父亲相倚为奸,专擅威福,圣上看了折子后却弃之不理......嘿嘿,小弟,你道这巩健淳后来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刘承祐皱了皱眉。

    刘承禧闻言冷笑道:“呵呵,这老东西见一次弹劾不成,便私联党羽再三上折子逼圣上处置张公公,最终触怒圣颜,被圣上下令打入咱们锦衣卫北镇抚司了,哈哈哈哈!”

    却未想刘承祐听了此言,心下却越发担忧了起来,一时皱眉不语。

    他算是听明白了,自己的父亲现在已然依附到了东厂张鲸的门下。然而当局者迷,刘承祐在一旁冷眼旁观,却能看出现在的刘守有和张鲸,就好比前几天被他以雷霆手段收拾掉的刘玉荣父子,平日越是恃宠而骄,最终只会死的越惨!

    刘承祐更加知道,眼下朝中真正的高人是以申时行为首的那几个阁老,这些个老谋深算的阁臣,在没有十成的把握之前是断然不会出手的,可一旦出手,那就一定会布下死局。

    如今只是几个落单的御史言官上疏弹劾,抓不到皇帝最为敏感的地方,又怎么会斗得过身为天子近臣的张鲸?

    此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曾老太太注意到刘承祐的神色,便开口道:“祐儿,今日在这静安堂的都是自家人,你又有什么话不能对你大哥说的?心中若有疑虑,直接说出来便是了,难道你哥哥还会怪你不成!”

    刘承祐闻言施礼告罪一声,随即又看了看自己那位有些得意忘形的大哥刘承禧,心下不由苦笑,知道自己说了多半也没什么用!

    只见其斟酌了半晌后,便已有了主意,朝刘承禧说道:“大哥,那东厂的张公公虽好,可说到底毕竟是魍魉之辈,想长期靠他是靠不住的!”

    “眼下小弟有一人选,若大哥回京之后能说服父亲与此人交好,则至少可保我刘家二十年不倒!”

    “你说的该不会是阁老申时行吧?!”刘承禧闻言眼睛一瞪,顿时露出一万个不情愿之色来。

    刘承祐见此苦笑道:“大哥以为,申阁老会看上咱们吗?若真寻上门去,只怕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刘承禧微微一楞:“那还有谁?”

    “国丈郑承宪!”刘承祐凝声回道。

    国丈郑承宪,即当今宠妃郑贵妃之父,朱翊钧自万历十五年后开始罢朝,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郑贵妃。

    以后世人的眼光来看,把“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句话用在万历皇帝和郑贵妃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万历一朝闹得沸沸扬扬的“争国本”事件,就是和郑贵妃有关。

    从万历十五年起,朱翊钧为了立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为太子,楞是顶住压力和满朝文武斗了几十年,当中就连申时行也败下了阵来。

    所以刘承祐的本意,是想让刘承禧和刘守有先去交好郑承宪,再凭此联系上郑贵妃,如此,刘家的在朝中的地位或许便能坚持到他正式入仕。

    却未想那刘承禧一听郑承宪之名,立时倒眉竖目地拍案而起,怒声道:“竟是这个老匹夫!”

    “不行,若让我去交好他,老子情愿拿脸去贴那申时行的冷屁股!”

    “大哥这是为何啊?!”刘承祐皱眉不解。

    听得弟弟发问,刘承禧便气不打一处来,恨恨说道:“小弟你可知道这老匹夫坑了咱们家多少宝贝?!”

    “不说别的,就说半年前,这老匹夫从父亲府上借走了《清明上河图》,说是只借三日,把玩一番后便还回来!”

    “却未想这老家伙实在太不要脸了,借走真迹,三日后还回来的却是赝品!”

    “哼!我刘家的东西岂是这么好坑的,要不是顾忌着他那女儿是圣上的宠妃,老子定要让这匹夫尝尝咱们锦衣卫诏狱里的手段!”

    “......”刘承祐听完之后也是彻底无语了,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只是因为这个?”

    “这还不够吗?那可是北宋的《清明上河图》啊!”刘承禧瞪眼反问了一句。

    “这......哎!”

    刘承祐见此,只能无奈长叹一声,他现在算是知道有力无处使是什么感觉了……

    东西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只要把人保住,将来什么宝贝拿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