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潘“失手”打死了孙愚后,一时也怔在了当场,愣愣地盯着地上的尸体,脑中空荡荡一片。
“公子,公子!已然有人去报了官了,咱们赶紧回府去找刘管事吧!”,跟着刘潘的七八个青衣家丁围在其身旁,急切地呼唤着。
“啊!”
却见总算是回过神来的刘潘突然狂叫一声,紧跟着二话不说,撒腿就冲出了门外,往刘府方向跑了回去......
城北之地离刘府大约有四五条街的距离,而方寸大乱的刘潘眼下却似激发出了身体的全部潜能,肥胖的身子一口气连跑了几条街也不带喘口气的,便连身后那七八个家丁一时竟也没能追上他。
心慌意乱、六神无主地跑回刘府后,只见那刘潘直接便往刘玉荣所居住的长乐院冲刺了过去,紧跟着“砰”的一声撞开院门,气喘吁吁地朝院里头喊道:“爹,我...我杀人了!”
听到动静的刘玉荣从正房内疾步行出,见了爱子那脸色煞白的模样,急忙迎上前去将其托住,凝声喝道:“杀人?!”
“潘儿,你杀了何人,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我、我......”
此时的刘潘早已是心肝俱裂,又加之一口气跑了四五条街,哪还有气力解释,刚张了张口,便径直昏倒了过去。
“潘儿!”刘玉荣见此顿时被吓得魂都没了,他可就这么一个独子,还指望着刘潘给自己传宗接代呢。
“老爷......”
此时,一直跟着刘潘的那七八个青衣家丁总算是跟了上来,见了场中之景,有那脑子活络些的家丁便直接将整件事情的过程给说了一遍。
刘玉荣听完之后,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只见其在院中来回搓手踱步了几圈,随后朝身旁的家丁冷声吩咐道:“你们在此照顾好公子,我出去一趟。”
“在我回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把他带走,包括祐公子在内,听清楚了吗!”
“刘管事,这......”,几个家丁闻言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敢应声答应。
“不必了!”
就在此时,只见刘承祐已径直领着倾云院内“金木水火土”五个兄弟闯了进来,进门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朝昏迷在地的刘潘伸手一指,冷声道:“这刘潘仗着我刘府之势,打死蔴城县书生孙愚,杀人偿命,律法难容,将他给我绑了,送去蔴城县衙!”
“二公子......”刘玉荣闻言神色一变,方欲开口求情。
却见刘承祐冷然一笑,径直打断道:“管事刘玉荣,包庇其子藏匿凶犯,罪不容赦,一并绑了见官!”
此言一出,满院子的人都惊住了。
众人平时只见这位二公子斯斯文文的,遇上刘管事时也是执礼甚恭,如眼下这般翻脸无情的模样,他们一时却还真反应不过来。
那“金木水火土”五兄弟却不会犹豫,他们早知道此行的目的,此刻闻言,那容得那刘玉荣分说,直接便分出两人上前,一把将刘氏父子给扣住。
而余下的家丁见此,哪还敢说什么,一个个的全都噤若寒蝉,生怕牵连到自己。
至此,刘玉荣如何还不彻底明白过来,只怕这位刘府的小公子,早就存了收拾自己的心思!
只见其双手虽被倾云院的耿炼反扣住,一时挣扎不得,可双眸却死死盯着刘承祐,冷声说道:“二公子当真好手段,只是刘某想提醒公子一句,若你真敢将我父子二人绑去见官,到时候,可别怨老夫把一些不该说的事情,也全都给抖露了出来!”
“刘管事提醒的好!”,却见刘承祐闻言哂然一笑,随即神色变冷,朝耿炼淡声道:“耿炼,你听到了?”
“明白!”
只见耿炼冷冷一笑,随后探出一只手捏住刘玉荣的下颚,“咔嚓”一声便将其整个下巴给卸了下来。
“啊......呃、呃~”
剧痛之下,刘玉荣悲呼一声,老泪直在眼眶中打转。有一些泪水是痛出来的,还有一些是想起自己辛辛苦苦伺候了刘家三代人,临老了却遭到这般待遇,心中悲痛莫名而流泪......
与此同时,那江生也一把捏住刘潘的下颚,一并将他的下巴给卸了,可怜这位“小爷”刚昏迷了过去,剧痛之下又直接被弄醒,醒了之后见到场中之景,一时禁不住打击,便又昏了过去......却真是好一番的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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蔴城县的县衙立在南城,正门面北一共六扇,故民间百姓称为衙门的地方,江湖中人则称其为六扇门,门外石阶下立着一对石狮子,威严异常。
六扇门两侧的外墙呈八字向外倾斜,墙上张贴着各类官府文书,如征赋税、均差役、劝农桑、除盗匪、德化民、公示狱讼等等。
此时此刻,县衙的大门处,已挤满了赶来看热闹的蔴城百姓,荆湖鼎族锁河口刘家的下人打死了蔴城的读书人,这在百姓们看来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蔴城的百姓只是好奇他们的父母官会如何判罚那刘潘,是大事化小呢,还是不畏强权公正审判?
毕竟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杀人偿命,这是《大明律》内明文定罚的,案子不难判,只是看这位县令敢不敢问斩刘家的人罢了。
县衙六扇门的正后方,是一堵三门宽的影壁墙,此为衙门萧墙,用以遮挡外人视线、维持衙门庄严肃穆的神秘感。
绕过萧墙,便是县衙院中,此为一堂,县衙的牢房便在一堂左侧的院子内;再过穿堂进二门便是二堂,由东西两个院落组成,是县衙三班衙役和县丞、典史、主薄的办公之所;过了二堂,才是县衙的正堂所在,也就是县令平日里升堂问审的地方。
此时此刻,只见县衙正堂“清慎勤”的匾额下,一名留着山羊胡、身着七品青色鸂鶒官服的中年男子正不断负手来回踱步在堂内,皱着眉头,口中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大考之期了,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了这样的案子,锁河口刘家本官得罪不起,可万一要是有人将这件事捅了上去,朝廷那边我也没法交代啊!倒霉,真是倒了血霉了!”
此人,却正是蔴城县正七品县令胡志成。
而其身侧,还站着一名身着儒巾长衫的白面男子,这位却是胡县令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正儿八经的绍兴师爷,周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