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
越鸟巢干后,归飞体更轻。
——唐李商隐《晚晴》
(第一幕雨都芙蓉楼)
且看深夜下——裳清逸已经喝着喝着醉醺醺的了,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诗声。
“嗯?采花?是谁在采花?”——语落,他猛地探出头往窗子下喊道“哪个光天化日下在采花的?报上名来!”
却没人理!
“嗯?没有人应?难道是我幻听了?”——语落,他接着喝着他的酒,但是突然又传来了——“
积雨,空林,花正好;
提篮,采花,思欲少;
采花,踩雨花,采落春花溅飞花!哈哈哈”
“嗯?”——裳清逸用力的摇了摇头,为了证实自己不是幻听,他向面前少女琴师问道“小姑娘!你有看到有人在采花吗?不不不,你有听到有人在吟诗吗?”
少女琴师停下了手——她早想停下了,因为她也觉得很困。既闻言,少女琴师点了点头答道“公子,的确有人在吟诗!”
“好勒!本大侠要去抓采花大盗了!”——语落,他起身开始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却是站不稳了。——既是站不稳了,他索性纵身起来直接从二楼的窗子上跳了下去。
“是英雄就出来,与我与我一决高下!”——说完,裳清逸醉得禁不住的左摇右晃的跳舞起来。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兄台?你醉了,需要在下送你回家吗?”
却看裳清逸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下他肩膀,于是在武者灵敏的意识下,他很快的转身揪住了来人的衣襟。
“嗯?你就是采花大盗吗?刚好本大侠心情不好,你就被我打死算了!”——裳清逸揪着衣襟胡言乱语道。
来者急忙的解释道“不不不!在下不是采花大盗,在下是——‘采诗官’!”
裳清逸疑惑道“嗯?踩屎官?踩屎也有官吗?”
采诗官再解释道“采诗官啦兄台!”
裳清逸闻言直接运劲将他提举了起来在空中,然后大喝道“管你采花还是踩屎,先与我打一架再说!”语落,正欲一掌打去间,采诗官忽指着裳清逸后面救急的喊道“你看后面是什么?”
裳清逸闻言下意识的往后一看,接着一棍便从后脑袋向他打了来,但是裳清逸不自觉的用了另外一只手接住了,然后他还懵懵的回头向采诗官问道“后面没什么呀,好啦!现在我要替天行道,铲除你这个踩屎官!”
采诗官无奈的心想道(内白)“这样都打你不中?”——于是,没办法了,趁着裳清逸还没打过来之前,他故技重施,想再来一次看能不能中,又喊道“你后面又有东西啦!”
裳清逸竟再次无意识的又转了过头去——真是百试不爽。这次采诗官聪明了,直接动用了极招——挠痒痒。
“哈哈哈哈哈”——裳清逸忙不迭的捂住了胳膊大笑起来,哪有空再理采诗官了,便将他随手扔了——不得不说是个好计。
采诗官立定喘息道“我看这人八成是先疯了又喝醉了酒,不管了,还是先走为上。”语落,背着竹柜一个大踏步便向前猛跑了起来。——直直巷子里跑了数刻后方停下来喘息,他自语道“这下,这个疯子不会追来了吧?”
然而方欲再向前走之时,忽然裳清逸又凌空来到了。——“哈哈哈!采花大盗,你跑不了了!”
“天呐!我怎么碰上这个疯子?还是个武功高强的疯子!真是应了今天黄历——不宜出门的谶言。”——正欲往回跑时,忽灵机一动,心想到(内白)“往回跑看来也跑不过了,不如~嗯!就这样办!”
“喀喀”,采诗官清了清喉咙摆出架势,高声的讲道“这位英雄,我看你轻功甚好,但是内力却是不行,你敢与我采花大盗比试比试一下内力吗?哈哈哈哈!”
“比内力?哈哈哈哈哈本大侠才没兴趣跟你比内力呢。”——裳清逸神态迷乱,醉步欹斜的说着。
闻言,采诗官大吃了一惊吐道”“啥?真是要把人气死,这都不中计?诶!——又有了。”
只见采诗官忽然向天邪恶的大笑了三声,然后高声讲道“我乃天下第一采花贼!我能穿墙破石,你能不能啊?”
“嗯?谁说的?我也懂穿墙,看我穿墙也!”——语落,裳清逸猛地往旁边墙上“当”了一声,如计晕倒了。
“唉!真是!看来以后对付这种醉汉就得用这种不符合常理的办法了!”——语落,采诗官背着竹柜大踏步离去,然而没走几步,心下忽然恻隐之心躁动起来,便只好狠狠的自言道“也罢!终究是不忍心看他醉倒在此。”语落,上前就扶起来裳清逸,然后一步一摇的扶着而往自己家走去——虽然口里还骂着自己多管闲事。
(第二幕雨都村庄晨)
话说一夜飞逝如水,迷蒙的晓光已泛着嫩黄的颜色——照在宁谧安详的村庄上,一切好不柔和丶平静。
“若影!!!”——裳清逸猛地从床上扑了起来,嘴里还喘着阵阵粗气。
“嗯?这是什么地方?头好晕呐。”——裳清逸扶着侧鬓摇了摇头,力作清醒的说道。
“呦!兄台,你醒来啦?想不到你喝的那么醉,竟还能在破晓时分醒来,真是好酒量。”——采诗官捂着毛巾边擦拭边走进来说道。
裳清逸闻言望了望四周,只见一穿着浅白直裰,书生样的人,正坐在椅子上向他说着。他眼望而心想道(内白)“此人不似恶人,看他模样,应该是一名书生,不过略清瘦了些。再看此处有桌有椅,各种家具俱全,应是他家了。”
既想毕,裳清逸于床上拱手作礼,温声说道“昨夜我微饮了些酒,有赖阁下收留,不胜感激!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来日好报答。”
闻言,采诗官欲哭无泪的心想道(内白)“微饮?一些酒?还问我尊姓大名?天呐!这家伙该是全忘了昨夜的事!”
采诗官笑呵呵的答道“无妨!无妨!助人为乐是我‘采诗官’向为之事,不求感激。”
裳清逸闻言一字一顿的问道“采!尸!官?阁下是——捡尸体的?”
采诗官满脸无奈的心想道(内白)“这家伙!昨晚说采花盗,后来又说踩屎官,现在又来‘采尸官’了,就不能想得美好一点吗?”
采诗官忿道“采诗官——采花的‘采’丶诗歌的‘诗’丶官员的‘官’!兄台现在晓得了?”
“哦?采诗官?倒是有趣的职业。不知奉谁的命令‘采诗’呢?”——裳清逸再问道。
采诗官答道“诗歌是我的爱好,采诗是我的生计,加个官字不过是想增添些威严感而已,并没有奉谁的命令采诗。”
裳清逸追问道“那采诗的生计却是如何做的?采了诗又卖给谁?”
采诗官“唉!”了一声,答道“采的诗主要是卖给那些攀附风雅的富人,然后冠上他们的大名,就变成了他们的作品了。他们不过是想求个富而又有才的美名罢了,哪里有闲工夫去读书作诗!”
裳清逸细细听了反问道“既如此,那原作者岂不是默默无名了?”
采诗官再“唉!”了一声言道“读书人本羸弱一些,耕田买卖又不屑,那除了卖卖他们的诗,又能如何?其实采了他们的诗倒是好事,起码能让他们略好过一些。”
裳清逸略思了一下,言道“嗯!我常开玩笑说请人帮自己写诗号,却不曾想真有此事。却不知采诗价格如何?”
采诗官再答“好的诗却也不菲,动辄能卖够使一年的钱。至于那些普普通通的诗嘛,也不一定收。就像我昨天收的一首山中女姑唱的‘采花诗’,那价格就还可以。”
裳清逸疑道“哦?敢情念来一听。”
采诗官无奈的笑了一下,言道“兄台似乎不记得昨夜之事了,昨夜我已念过两次与你听了。”
裳清逸闻言用力的回想了下,却是因为采诗官到来之时,他已经喝得不省人事,所以毫无印象,只好尴尬道“这!——昨夜之事我已记不起来了,请见谅!”
采诗官叹道“唉!好吧,再念一次与你听!其辞曰
积雨,空林,花正好;
提篮,采花,思欲少;
采花,踩雨花,采落春花溅飞花!”
裳清逸闻诗后重拍了一下掌,然后赞叹道“确实好诗!——闻之使人清新耳目,采花之乐逸更是如现眼前。”
采诗官闻言无奈的心想道(内白)“昨日吟了这首诗,被你误认为采花盗,差点被你弄死!真是的,好没记性的一个人!”
采诗官忽站起身来,整着衣服说道“好了,兄台你若是还头晕呢,就在这里再歇歇罢。有一位富人呢,想帮他儿子求个‘神童’之名,托我去找一首好听的童谣,我还要去东村采辟呢,这就告辞啦。”言毕,信手从藜杖上取下‘六合帽’戴上,又利落的挽起竹柜背了,然后携了杖。一切准备就绪,回身欲走。
裳清逸忙伸手阻道“采诗官!(化出一卷路观图)这是枫霞山庄的路观图,改日若有空,可以来此,我请你‘喝酒’!”
采诗官惊的回身却道“不不不!我喜欢喝茶!”
裳清逸诚恳的言道“接着吧,枫霞山庄的‘枫露白茶’可是一等一的好喝哦!到时不管你是喝酒还是喝茶,裳清逸都会好好的招待你的。”
采诗官闻言方示意着让扔过来。
裳清逸信手一送,采诗官接了便放在背后竹柜里。
采诗官微笑道“你清醒时人还是不错的!你说你叫‘裳清逸’?就是儒门的那个裳清逸吗?”
裳清逸谦道“正是不才。”
采诗官“唉!”的一声叹道“我原本亦想入儒门深造一番的,却没想到遴选时增加了武功这一条规定。可叹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有什么武功?真是乖乱时局愁煞人呐!”
裳清逸惊道“却又此事?不知阁下还想入儒门否?我观阁下清气沛然,应是正人君子,若还想入,裳清逸可写一封推荐函。”
采诗官轻笑道“哈!在家出家,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皆是一样了。好了,裳兄我们就此别过吧,你要是休息罢,把门略关一关便可,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请!”言毕,大踏步出门,口里还咏着一首诗“
清风常生幽谷里,白云偶停琴弦中。
若言道心与谁似?西窗雪岭最上峰!”
望着渐行渐远的采诗官,裳清逸不禁感叹道“‘采诗官!’——真是有趣的一个人丶有趣的一个职业!”语落,忽又想到(内白)“现时辰还早,且略小睡一回,待更清醒些了,便回去箩宫。嗯!想来枕临风他们也应该到了。”——于是,复又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