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乍现,一颗好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成了?
被鲜血蒙住了眼睛的对正,心头一喜。
“队正,小心。”
急促而尖锐的提醒之声,在耳畔炸响,与此同时,极度危险的预兆让他头皮瞬间就震麻了。
好一个队正,事实证明,能坐上这个位置,可不仅仅是靠着俘虏薛衣侯那份功绩,其自身的修为以及临阵的反应,也是极为难得。
危机关头,只见他顺势一滚,堪堪与一股腥风擦肩而过。
所谓旁观者清,队正因为被鲜血所迷所以并没有看到,但四周的人却是看的清楚。
就在队正倾尽全力的一剑挥下时,那黑袍侏儒看似命在旦夕,却只是简单的翻了个身,化险为夷的同时,将之前压在身下痛饮的斥候送到了队正的剑下。
所以,队正那一剑斩落的头颅,实际上是……同僚的。
不过,现在队正可没时间内疚,虽然堪堪避过了那黑袍侏儒的扑杀,但危机并没有因此解除。
虽视野受阻,但队正依旧第一时间倒提长剑,于身后舞起片片剑光。
与人对战,第一要素,不是如何伤敌,而是自保。
在这方面,队正堪称经验丰富。
而这一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剑光闪烁中,不时激荡出星星电光,同时伴随着绵帛碎裂的声响。
虽只是一瞬,却不知交手了多少招。
等队正终于转过身来时,黑袍侏儒适时的退了。
原本宽大的黑袍早已经不见了双袖,露出赤果的双臂……姑且称其为手臂吧。
棕灰色泽,仿佛老树根一般,虬结着一条条筋条肌肉,就像了被剥了皮,分外恐怖。
棕灰筋肉上,剑痕密布,割裂处形成了一张张的小嘴,不时的翕合,却诡异的没有鲜血流出。
退却的黑袍侏儒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臂,似乎对于受伤难以置信。
反观队正,此时却生出了不少的自信。
因为这黑袍侏儒之前所显现出来的残忍而压抑于心头的恐惧,早已经烟消云散。
看来,此人除了手段残忍以外,也没有想象的那般强啊。
“大家并肩子上,拿下贼子。”再次下达命令,却没有了之前的激烈,反而是胜券在握。
于是,短暂的停滞后,一干斥候再次杀上,而那黑袍侏儒也是毫不示弱,主动迎上,却还是避开了队正。
看样子,队正那几剑之威,还是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忌惮。
可事实果然如此么?
依然是旁观者清,隐藏于灌木丛中的薛衣侯,阴沉的神色中,并没有太多的乐观。
且不说那黑袍侏儒手段之残忍,行为之诡异,便是此时所展现出来的战斗风格,就让他极为的陌生。
那是一种看似毫无规律可言,更谈不上招式的进攻,若是真要形容的话,更类似于野兽的本能。
一扑,一抓,一咬,动作干脆利落,期间甚至感受不到一丝玄黄之气的波动,反而让薛衣侯闻到了另外的味道——混元之气。
但又有不同,只是极为相似。
不由的让薛衣侯想到了一种可能,之所以不确定,更多的是因为陌生,完全的陌生。
玄修分武经、文卷,混元修行又分法易、道极。
前三者,薛衣侯或多或少,都有涉猎,可唯独道极,了解的并不多。
那黑袍侏儒攻势之中没有玄黄之气的波动,自然跟玄修无缘,但也不可能是法易。
法易虽分支众多,不同分支更是有着极大的区别,不论是修行方式还是施展时所展现的威能,可大多都不善近战,更何况是短兵相接了,而且其所散发的气息也很不一样,似是而非,应该不是混元之气,只能说近似而已。
难道,此人真的修行了道极?
薛衣侯因为机缘巧合,获得了法易的修行传承,既如此,那么别人得获其他的传承,似乎也无可厚非。
薛衣侯还没自恋到以为自己就是天选之人、位面之子,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好运气。
道极是什么模样,现在回想起来,薛衣侯后知后觉下,似乎有了一些明悟。
还记得他刚刚进入广陵郡地界时遇到的狼妖么?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那狼妖极有可能走的便是道极一途。
只可惜,当时云里雾里,除了知道对方的强大外,再无其他的收获,而现在,虽对混元修行有了了解,可偏偏错过了时机。
那一次跟狼妖并不愉快的偶遇,让薛衣侯见识到了陌生的修行方式。
一剑刺下去,伤口甚至能够如同小嘴一般咬住剑刃,使其难以抽离,只这一点,就足够诡异了,更何况还有着常人难及的速度……
若不是越云喜埋伏偷袭,说不得,当时,薛衣侯就交代在那一刻了。
狼妖如此,那么极有可能同样修行了道极的黑袍侏儒,想来也绝非易于之辈。
不过,现实似乎并没有按照薛衣侯料想的发展。
连同队正一共五名斥候,在克服了对黑袍侏儒的恐惧后,联手之下,可谓攻势如潮。反观黑袍侏儒,以一敌五,且赤手空拳,仆一接触,便立于了下风,每每只能靠还算灵动的脚步躲开致命的攻击,即便如此,还是难免受伤,本就破损的黑袍不时被利刃割裂,同时撕开一道伤痕。
眼瞧着,自己一方已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同时身后更是隐约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弑血的增援转瞬即到,便是薛衣侯也看不出黑袍侏儒有丝毫的胜算。
可就在此时,异变终于姗姗来迟。
前一刻,队正借着同僚的掩护,一剑刺入了黑袍侏儒的兜帽之中,从额头的位置入,贯穿后,自后脑出,快、准、狠几乎拿捏到了极致。
有着玄黄之气的加持,手中长剑更是绽放着夺目的寒光,不难想象,被如此一剑直中脑壳……
西瓜正当熟,却遭飞来横祸,炸裂中红瓤飞洒,好不绚丽。
或许是胜利来的太过突然,便是战圈中的其他斥候连同队正,都有些反应不及,当场呆滞。
当然,认谁看来,脑袋都被刺穿了,那是必死无疑,神仙都难救了。
就这么结束了?
薛衣侯隐约有些失望。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异变乍生,惊起的不是湖水的涟漪,而是人心的震慑。
众目睽睽下,那黑袍侏儒动了,速度并不快,不是瘫倒于地,更不是后退,反而是徐徐前进,老树根般虬结的右臂不知何时已然平举,顶端是竖起的一根食指。
噗!
血花绽放,原本因胜利来的太过突然而略微失神的队正瞬间醒悟,难以置信中,低头望向心口。
因为彼此身高的差距,黑袍侏儒那稍上斜了一些的食指赫然插入了他的左胸——心口。
鲜血顺着食指与窟窿间的缝隙喷薄而出,于心脏的压力下,直接化作了血雾。
剧情反转?同归于尽?
前者确认无疑,至于后者……却是未必。
力量的急速流逝,让队正先一步倒地,浑身抽搐不止,圆睁欲裂的眸子,死死的定格在黑袍侏儒的身上,隐约在等待着什么。
可惜,很快,这抹等待就转为了灰白色的失望。
那被长剑贯穿了脑壳的黑袍侏儒没有倒下,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因为疼痛而引发的呻吟,就仿佛受创的不是自己,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连卡在脑袋上的长剑,都懒得拔出,就那么施施然的迈步,跨过了队正渐渐冷却的尸体。
“我擦,不好。”
隐藏于灌木丛中的薛衣侯来不及震撼于剧情的反转,而是忍不住的失声咒骂起来。
转头回望,弑血的增援已经遥遥在望,距离不过三十余丈,以玄修的本事,跨越过来,也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可此时对薛衣侯而言,却显得那般的遥远。
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因为同一时间,黑袍侏儒距离自己不过十丈。
至于,薛衣侯为何这般失态,除了彼此间距离更近,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那黑袍侏儒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面对近在咫尺的四名斥候竟是弃之不顾,用了一个远超之前表现的游鱼身法便轻易避开,再然后……就直奔自己而来。
是的,绝对是奔着自己来的,虽然这解释显得那么的荒诞。
若是将黑袍侏儒换做薛衣侯,此时要做的,不用二想,绝对是转身跑路。
要知道,现在薛衣侯所藏的地方,恰恰就处于弑血援兵的方向。
黑袍侏儒吃错了药一般的向自己扑来,无异于自投罗网,而且还陷入了前后夹击的窘境,毕竟,就在他的身后,还有四名被甩下的斥候。
可不管怎么谈及黑袍侏儒的愚蠢,都不能无视掉现实。
现实就是,以黑袍侏儒的速度,绝对能够在弑血援兵赶到前屹立于薛衣侯的面前,然后以想象不到的手段将他残杀。
前文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薛衣侯绝对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在认清了现实之后,薛衣侯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逃跑无疑是讲策略的,而现在最佳的逃跑方向,无疑是迎向援兵。
薛衣侯也是如此打算的,可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步,莫名其妙的,心脏竟以前所未有的频率跳动了起来。
那绝对是面对极度危险时,任何动物都有的本能。
可为何会这样?
薛衣侯不解,却也没有时间理会,凭借趋吉避凶的本能,脚下一转,便打横着跳出。
呼!
腥风乍起,吹乱了薛衣侯散乱的长发。
余光之下,上一刻还在数丈开外的黑袍侏儒赫然扑击到了自己原本落脚之地。
一击之下,那小片的灌木碎石,立化齑粉。
滴答!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薛衣侯浑然不觉,冷汗已经爬满了额头,汇集之下,从鼻尖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