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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空手套白狼

    “不瞒俞员外,在进来之前,我从外间听到了一些关于贵店的消息,却不知是真是假?”表面上,薛衣侯这话看似是不经意的询问,但却如同针芒一般,直击要害。

    果然,听到此问,饶是俞靖竭力的掩饰,但神色之中还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不错,现在我们万紫轩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小郎君若是在意的话,大可另谋高就。”

    “在意么?不,我一点都不在意,毫不客气的说,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还未必找上门来呢。”薛衣侯却是高深莫测的一笑。

    一时间,俞靖的心不由的紧了紧,虽然不清楚对方是何意,但他却明白了一件事。

    眼前这两个少年的身份,怕是并非自己之前的猜测那般了。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不知俞员外现在可有脱困的良计?”薛衣侯没有给俞靖过多思索的时间,紧追不舍的问道。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俞靖有些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所表现出的强势,还有谈判中自己所立的被动。

    作为商人,俞靖如何看不出,如此谈判下去,自己实在太被动了,节奏完全被对方所掌控,再不做改变,自己绝对难以讨得一丝便宜。

    也正因为发现了这个问题,再看向眼前的少年,哪还有半分轻视,反而颇为讶异起来。

    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到底是在何等的环境中成长,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城府啊。

    “呵呵,若是俞员外有了脱困的良计,今日这单生意却是谈不妥了,也就权当我没有来过。不然么,倒是可以谈一谈。”薛衣侯紧盯着俞靖,一脸的意味深长。

    好一个釜底抽薪,不谈是什么生意,也不谈如何合作,一上来就以万紫轩如今的困境狠狠的将了自己一军,这少年难道是妖孽么?

    俞靖的脸色越来越差。

    这个问题要他如何回答?

    若是他有应对之计,还用得着每日里苦大仇深么?可这话又怎么能说的出口,且不说失了颜面,一旦将自己的底牌泄露出去,接下来的谈判又该如何自处?

    可难道就为了自己的颜面,而抛去眼前这个有可能卷土重来的机会么?

    一边是自己的面子以及实际的利益,一边是祖宗留下的基业,立时就让俞靖陷入了两难之地。

    “哈哈,小郎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所谓生意,讲究的不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么?且不去管我万紫轩现在的处境如何,不如小郎君先将那门大生意说出来参详参详,若是有利可图,咱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小郎君。”就在这时,那站于一边的掌柜却是开口了。

    一番话讲的有理有据严丝合缝,找不出半点的破绽来,再加上他那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更是让人难以生出不快来。

    俞靖眼睛一亮,不无感激的对掌柜投来了笑容。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愧是老俞,不仅解了自身的难题,更是将皮球踢了回去,不错,很不错。

    另外一边,薛衣侯也是颇有些意外,深深的看了那掌柜一眼,含着欣赏之色。

    “俞员外跟这位掌柜的都是内行,不如评点一下我身上的衣服如何?”欣赏归欣赏,薛衣侯还远没有那么容易对付,话音一转,却是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那掌柜的自不用说,早在之前,对薛衣侯身上的衣服就眼热的紧,反倒是俞靖直到这时才有暇仔细观察起来。

    这一看不打紧,凭着多年的从业经验,其眼睛已是越发的亮了。

    俞靖作为这万紫轩的东家,虽然更多的是隐于幕后进行管理,手艺比不上店里的裁缝,经营方略也比不上掌柜,但这眼光却是颇为不俗的。

    一件衣服,虽然因为坐着的关系,难窥全貌,可仅仅是上半身,从面料到做工再到款式的设计乃至一些细节上的处理,每一处都带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难道……”俞靖心头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

    “如何?”薛衣侯也不着急,好一会才再次问道。

    “巧夺天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出于职业道德俞靖还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呵呵。”薛衣侯不无得意的笑了起来,“若是将此衣卖于员外,却不知出价几何?”

    “百贯……不,千贯。小郎君若真的有意割爱的话,在下愿出千贯。”俞靖心头一跳,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啊!”却是一旁的越云喜惊叫出声。

    在场的,若论对成衣的眼光,无疑要属越云喜最差了。

    在她看来,薛衣侯连带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好看,可也就仅仅如此了,至于价值多少,却是没有太多的概念。

    此时听到有人竟然愿意拿千贯购买,这让她如何不惊。

    千贯,是什么概念?

    一贯等于千文,千贯呢?那可就是百万铜钱啊。

    我的天呐,一百万枚铜钱,那该是多少啊?怕是一整间屋子都装不下吧。

    从小到大,别说见,她就是想都没敢想过啊。

    当然,越云喜并不知道,区区一件衣服,哪怕坠金吊银,也值不得千贯铜钱,俞靖所谓的千贯,事实上已经超出了衣服本身的价值,而是包含了缝制的技艺。

    换言之,若是薛衣侯愿意出售的话,俞靖得到的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日后,他这店里面更会出售很多相同或者相似款式的成衣。

    商人的本质是求本逐利。

    很显然,从这一点上,越云喜不是个商人,也不适合做商人。当然她听不出来,不等于薛衣侯听不出,于是他爽快的……拒绝了。

    “为何?”俞靖很是意外。

    千贯铜钱,这个价格已经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衣服本身的价值了,他实在猜不出对方拒绝的理由。

    “俞员外,你莫非以为我此次前来,就为了这区区千贯?”薛衣侯嗤之以鼻道。

    好大的口气,千贯还是区区?

    要知道,哪怕是万紫轩这种百年老字号,几辈积攒的财富也才不过万贯,而且这其中还包含了铺面这种不动产。

    不过,俞靖心中的不忿刚一升起,便突然就消弭了。

    如此一来,不就正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么?

    “俞某不才,敢问小郎君贵姓?”俞靖声音猛的一沉,眼神中更是散发出迫切之色。

    “越云侯。”薛衣侯想也不想的道出了“化名”,惹的一边的越云喜差点没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

    “越姓?”俞靖额头微皱,没听说广陵郡下辖有这个姓氏的贵族啊。

    莫非是假名字?定然是如此了。

    虽然明知对方欺诈,但俞靖不仅没有动怒,神色中反而多了一些恭敬,小心翼翼的扯回了正题,“越小郎君,小店本小利薄,怕是承受不了您口中的大生意啊。”

    这就算是委婉拒绝了,甚至连那生意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薛衣侯嘴角微微上撇,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冷笑一声道,“只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却是身不由己的。”

    噌!

    俞靖眸子一缩,仔细看的话,甚至能够看出些许的惊惧。而站在他身旁的掌柜,此时也没了笑意,原本还算红润的老脸上布满了铁青以及凝重。

    对视,俞靖跟薛衣侯又是一番长久的对视,只是彼此间弥漫的火药味,便是越云喜都已经感觉到了。

    “哎,请小郎君划出道来吧。”最终,还是俞靖败下阵来。

    两人的心态无声无息中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种结果事实上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

    “很简单,小爷我助你们万紫轩卷土重来,甚至更上一步。”薛衣侯得胜的微笑。

    “然后呢?”俞靖等待下文。

    “我要万紫轩一半的股份。”薛衣侯眼睛一眯,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股份?是什么?”俞靖一愣。

    薛衣侯拍了拍额头,得,还得浪费口舌解释清楚。

    “说白了,就是将这万紫轩作价,然后其中一半归我,日后经营所得也要分我一半。”

    “不可能。”这下,俞靖是真的激动了。

    仅凭一句承诺,就要他俞家一半的家产,这跟巧取豪夺何异,不,这根本就是强盗行为。

    俞家三代经营,数十年间才有了眼下的这番基业,其中艰辛谁人可知,身为子孙,即便再败家也没有凭白赠予外人的道理,而且还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凭什么?

    难道就凭这越姓小子那不知真假的权贵家世?即便是真的,这也忒欺负人了吧?

    不行,绝对不行,哪怕为此得罪了这方权势,也绝不能妥协。

    此时的俞靖神色不可谓不狰狞,目眦欲裂,双拳紧握,张口间就要送客。

    “越小郎君,先不说这、这股份的事情,小老儿却是有些不明白,想要请教一番,不知可否?”就在此时,那掌柜却是先一步开口了。

    “可以。”薛衣侯点头。

    “我万紫轩现在的情况想必您也知道了,因为裁缝的无故离开,不得已只能让学徒顶替,那学徒手艺还算不错,可偏偏脑袋不开窍,无论如何都裁剪不出华美的衣裳。为此,我们甚至差人从其他店铺中买了些样品,让他照猫画虎,却不想被他拒绝了,其理由是不齿为之,当真是可气。可气归气,现如今广陵城中稍有些名气的裁缝大多都有了归属,短时间里也找不到合适的,才使得生意一落千丈。却不知越小郎君有何良策,可让我们起死回生甚至卷土重来呢?”掌柜简单了说了一番前因后果,但真正的意图却在最后一句。

    “这还不简单么,既然你们现在的裁缝设计不出好的花样来,那小爷我就直接将现成的花样图纸给你们好了。他只需要照猫画虎就是了,而且让他放心,给他的花样,绝非是窃取别人的,如此他自然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了不是么?”薛衣侯意味深长的看着那掌柜,却是越发的欣赏了。

    这老头是个人才,不仅有着玲珑的心思,比起这东家也更加的稳重。

    薛衣侯不是瞎子,如何瞧不出,因为自己那番强势的话,已经激起了俞靖的逆反,若不是这掌柜的提前出声询问,怕是就要被端茶送客了。

    虽然薛衣侯已经想好了对策,不过现在有了这老头从中斡旋,倒是省去了诸多麻烦。

    “是否也包含越小郎君身上的这套衣装?”掌柜老眼一亮,竟有些得寸进尺了。

    “飞鱼服?哼,这老头倒是打的好主意。”薛衣侯心中冷哼,面上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是不愿给你们,而是不能,否则必将大祸临头,要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衣服都能穿的。”

    好吧,薛衣侯又胡扯了。

    之所以不愿意将飞鱼服的裁剪图样拿出来,更多的只是出自私心罢了。未来他可不想走到大马路上,到处撞衫,这得有多尴尬啊。

    “越小郎君,此事干系太大,可否容小老儿跟东家商议一番。”

    “自是当然,所幸我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