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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犯罪分子被捕之前,警方进行的是侦察工作。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侦察工作大都是秘密地进行,尽量不惊动犯罪分子。一直到掌握了确凿的证据,经人民法院决定或者人民检察院批准,由警方执行,向罪犯出示逮捕证,予以逮捕。

    罪犯被捕以后,预审工作开始了。预审员审讯罪犯,是侦察工作的继续。

    预审工作很有讲究。优秀的预审员善于提出非常尖锐的问题,从罪犯的防线中打开缺口,查清案情。

    我曾采访过著名的老预审员、原北京市警方预审科科长汲潮先生。他从1949年北京市警方成立那天,便在那里战斗。多年来,他审理了大量的大案、要案,富有审讯经验。这位“老公安”,解放前是华北大学政治系学生,具有相当高的文化素养。“知识就是力量”。在审讯时,预审员一靠掌握方针政策,二靠广博的知识。

    1951年,一对美国夫妇,当时的“燕京大学研究生”,在北京被捕了。因为他们犯了间谍罪。

    被捕之后,这对美国夫妇,由汲潮审讯。那男的叫黎凯,女的叫黎有恩。

    黎凯声称自己是“学者”,专门研究中国春秋时期的齐国国卿管仲,是一位“管子专家”。他对中国政府逮捕他表示“抗议”。

    汲潮向他“请教”道:“黎凯先生,你既然是‘管子专家’,请问,什么叫‘管鲍分金’?”

    黎凯愣住了,答不上来。

    汲潮又问:“请问,什么叫‘老马识途’?”

    黎凯又答不上来。

    汲潮哈哈大笑:“这是两句和管子有关的成语。你是‘管子专家’,怎么连起码的关于管仲的常识都不懂?”

    黎凯脸红了。本来,他以为被捕之后,会挨打、挨骂。汲潮没打他,没骂他,却使他不得不承认:“我不是学者,不是‘管子专家’。”

    第一关口,打开了。紧接着,汲潮审问黎凯的历史。黎凯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在美国军队中当日语翻译。

    这时,汲潮忽然用日语向他提问。黎凯这个“日语翻译”居然听不懂。他又当场出丑,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老实,胡编口供……

    1954年初冬,中南海警卫局押来一个人,自称是蒋介石的副官,从台湾来,负有特别使命,求见毛泽东主席。

    此人先由别的预审员审讯。罪犯“顶牛”。他说,他的特别使命,唯有见到毛泽东先生本人,才能说出。除此之外,无可奉告。

    后来,移交给汲潮审讯。

    汲潮没有马上提审他,却提审了好几个在押的台湾特务。

    汲潮觉得胸有成竹了,这才提审那位“蒋总统副官”。

    审讯,仿佛像聊天一般进行。

    “你刚从台湾来,对台湾的情况当然是很熟悉的。我想请教一二。”汲潮说道。

    “岂敢,岂敢。”“副官”显得很谦虚。

    “请问,台北有电车吗?”

    “有,有。”

    “是有轨的,还是无轨的?”

    “都有,都有。有轨电车,一开起来叮当叮当响。”

    “台湾的国防部在哪里?”

    “在台北中山大道呀!”

    “台湾有京剧团吗?”

    “有,有,有好几个呢!”

    “名角是谁?”

    “李砚秀呀。”

    “蒋介石的牙齿怎么样啦?”

    “牙齿?他的牙齿不是挺好的吗?”

    轻轻松松地聊了一阵,汲潮心中就明白了:坐在面前的,哪里是蒋介石的“副官”?明明是一个冒牌货,一个手段并不十分高明的诈骗犯!

    原来,汲潮事先提审那些在押的台湾特务,从他们那里得知台北没有有轨电车;国防部在台北重庆路;台湾只有一个京剧团;李砚秀根本不在台湾,不久前汲潮还在北京看过李砚秀的演出;蒋介石满口假牙,绝非“牙齿挺好的”。

    作为蒋介石的“副官”,怎么连这些普普通通的问题都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副官”招架不住了,不得不如实交代:他本是一个越狱潜逃的罪犯。他异想天开,以为假装蒋介石的“特使”,即使见不到毛主席,那么,根据“不斩来使”的惯例,会“放”他去台湾……

    汲潮审理了上千桩形形色色的案件。他能够用智能使罪犯不得不坦白交代,这充分说明,审讯是继侦察、逮捕之后进一步查明案情的重要步骤。

    预审,也是一门学问——“预审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