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身上穿着鹅黄的裙衫，扎着两个圆髻，像个年画娃娃不像是杏花楼的打扮。但他娘会差遣的，还是来找他的，定然是杏花楼的人。
石树根本不用搜索脑海里的记忆，万分肯定杏花楼里的姑娘奴仆有几十人，就是没有面前这号人。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她是新被卖进杏花楼的。
每年都会有几个女子被卖进杏花楼，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他娘说，她要是不买，人贩子也会卖到别的馆楼里去，还不如她收了。
念此，石树瞧着面前的瓷娃娃有了几分同情，对他娘莫名又有了些厌恶。
他娘也是胆子大，让这么个好看的女娃娃来土匪窝给他送东西。也不怕东西没送到，人也没了。
“我娘让你来干什么？”
如霜将包袱往前一递：“姑姑说，让我带你回去。你要是不回去，就把这个给你。”
一只手突然冒出来，从她手中将包袱夺了过去。
如霜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上一个半脑袋的少年愣了下，他的容貌在寨子里算是好看的，但和她记忆里的那两位还是比不了的。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比土哥小两岁，正是凌风。
石树进了寨子，没少受凌风的欺负差遣，但见他抢东西也只能默不作声。
还是土哥不满出声：“凌风，那是小石头的东西！”
“他身上臭烘烘的，让他来拿，熏着小妹妹了怎么办？”
凌风听说寨子门口来了个瓷娃娃，赶紧赶过来凑热闹，没想到真是个好看的。他把凤县转完，也找不着第二个这么好看的，当即喜欢的紧。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如霜看了看他手里的包袱，又瞧了瞧怂在后面的石树，生硬道：“如霜。”
“你是杏花楼的人？”
“嗯。”
凌风露出几分惋惜之情：“杏花楼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以后会吃亏的。要不你到我们寨子里来？你看小石头都离开杏花楼来大凤寨了。”
如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偏头越过凌风跟石树道：“你要跟我回去吗？”
被这么明晃晃的忽略，凌风脸色微僵。
石树感觉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怕如霜被凌风给抢了，干脆地给了个答案：“不回，你跟那个女人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杏花楼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凤寨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大凤寨里还都是男的，她一个女的在这儿更是危险。
如霜点了点头，指着凌风手里的东西道：“这是你的衣服，姑姑才新给你做的。你如果不回，下次我再给你送吃的来。”
“什、什么？”
没想到这后头还有，石树刚想拒绝就被凌风捂住了嘴，这回土哥没拦着。他们俩显然是想多见如霜两回。
如霜也明显没有见着他们二人不怀好意的笑意，径直地下山去了。走到一半儿，凌风松开了石树，飞快地追赶了上去。
“霜儿妹妹，我送你下山！”
……
“哐！”
铜锣声响，站在土台上的小喽啰大着嗓门儿叫了一声。
“第一场，饭桶对石树！”
周围
登时沸腾起来，几个人还在给饭桶揉着肩腿。
石树被突然上涨的情绪惊的收回思绪，发现凌风正噙笑盯着自己，像是一只毒蛇，让人心生胆寒。他旁边的如霜也悠悠转过脑袋，似笑非笑的，像是有什么阴谋一般。
这时候，他们两个还真像是一对儿！
再看那个饭桶，还真是壮实的很，圆阔的肩膀跟熊似的，结实的臂膀和那木桩子差不了多少，两条腿儿好似大象腿儿。十几年前，他还没这般吓人啊。
他先一步走到台上，两只脚猛地踩定，“咚”的一声犹如有什么东西从天上摔下来，灰尘四起，掩藏了他的下半身，恍惚间还以为这人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土巨人。
“白兄。”石树双手扯了扯衣襟，强装镇定道，“我要去会会这饭桶了，万一我有个不测……记得把我的银两都买成纸钱烧给我！”
死也不能把自己的钱给别人！
司伯言真不知道他这穷的响叮当的，身上哪儿还有一个铜板。
一晃神，石树脚下一蹬，像只燕子似的飞了出去，直接俯冲向石树。
饭桶毫不慌张，两只手一张开，“腾”！两根铁棒砸在地上，地面猛地一晃荡，激扬起更浓的灰尘，将他整个人都掩盖了起来。
犹如迅燕的石树一头扎进了迷雾之中。众人未及眨眼，便见一根“棍子”从迷雾里飞出来，一头扎向圈外的地上。
却原来是石树！
只见他脑袋往里一拱，肩背先着地，顺势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儿，两只手撑着地面，单膝跪在地上。正好面对着如霜和凌风。
当即引得哄堂大笑，一片为饭桶欢呼叫好的。
如此狼狈的模样，如霜毫不吝啬地给了个白眼，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真是个废物，给他机会都抓不住！
当凌风要宣布比试结果之前，石树迅速站了起来，侧身指着稳稳站在台子中间的饭桶。他面无表情，就像是一块儿雕塑。
“老子刚刚是想上台，连仪式都没定，他这偷袭算什么回事儿？”
如霜嗤笑一声：“就算是有仪式，你也不见得能打的赢。现在未伤未残的，不如就此认输算了，去你老娘坟前磕两个头。”
“不可能。”石树冷哼一声，“刚刚不算，现在重来！”
凌风旁观的自在，也很是遗憾石树这么完好无损的下来，但刚刚那一幕确实是让人大快人心。如果能让他更惨点儿，那就好了。笑了笑，挥手主持。
“好，刚刚不算。饭桶，你这次被赢得这么快，多和小石头兄弟打一会儿。”
谁知，饭桶扭转了脑袋正对司伯言，伸出大手的食指。
“我要跟他比。”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司伯言一身白布衣裳，虽是武者打扮，确实有种掩藏不住的矜贵。就算是被饭桶指明挑战，他也镇定自若的。
那种临危不乱的沉稳高贵气质，是他们不曾有的，就连城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财主都没有。
要不是石树起初便说，他家中原是贵胄，还真的要怀疑他的身份，以及他此番到大凤寨是做什么的。
石树已经慌了，直接道：“要和你比的是我，白兄是和土哥比的。”
不经意间，如霜也有些紧张，未想到饭桶这愣傻之人，此刻竟是站出来作妖。瞥眼见着凌风神情之间满是兴致，怕多言引起怀疑，只是不动声色地看向司伯言。
面对满场的关注，司伯言只是浅然一笑，从看客中站了出来，向饭桶一拱手：“白某荣幸之至。”
石树瞪了如霜一眼，没好气地靠到了土哥那边，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念叨。
“那一会儿就是咱们俩比了，二八还算数不？”
扭头见着土哥狡黠的双眸，因顾着司伯言只是敷衍道：“不知道那丫头还算不算，土哥……”
叫了一声，又用眼神示意了下饭桶：你到底有没有给他动手脚？
这回上去的可是司伯言，要是土哥没动手脚，司伯言有个三长两短的就完了。
土哥很不满意他的质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他在饭桶回来的时候就动手了，过不了多会儿就该有问题了，没想到这小子连半刻钟都坚持不了，上去就被丢下来。
末了，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你小子这武功还能当盗圣，真不知道其他人得弱成什么样子。”
“嘿嘿，武功再差，能偷着东西就行。”
石树乐呵呵地回怼，成功让土哥回忆起了不好的过去，当即黑着脸偏到一旁，不再理会他。
那厢，司伯言已经一个翻身从土台的护绳这边翻到护绳的里面，轻然落地，无一尘扬起，犹如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一点涟漪都没有激起。
饭桶紧紧地盯着他的脚，见他手上没有兵刃，左右脚将两只铁棒一踢。铁棒立刻朝左右两边飞去，惊的两方看客慌叫着逃跑。
有的人跑的慢半拍，眼睁睁地看着铁棒砸在脚边，仿若天雷落下，震得他摔在地上，惊吓过度的半晕了过去，等人扶起来才缓过神。
台上二人已经摆开了架势。
这次饭桶不等司伯言冲向他，已经叫嚣着冲向司伯言，两只手向前伸张着，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看着是个比他高出大半个脑袋的大块头，跑起来速度却不是很慢。
司伯言定在原地，感觉有一堵墙在快速地向他移动，似乎要将他挤压成一张肉饼，扑面而来的飓风吹乱他的衣角。
饭桶离他还有半丈远时，猛然往前一扑，一坨巨大的阴影将司伯言笼罩，犹如泰山压顶、黑云压城。
众人神情惊讶，只不过惊讶的是这被压一下子，还是个人吗？
司伯言猛然凌目往后倒身，脚下一滑，以最低的姿态划过饭桶的身下。
当身后传来“噗通”一声，司伯言已然直立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一团黄尘浓雾。浓雾之中是个庞然大物的影子，正在一点点地拱起来。
深褐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那道身影，心下盘算着。
众人讶异地看向司伯言，未想到他化解的如此简单，轻松躲过。
“啊！”
饭桶吼了一声，从浓雾之中扑了出来，径直奔向司伯言。几乎是下意识的，司伯言脚步往右一撤，肩膀与他抓过来的手完美错过。
对方更是不满，又往前一扑，司伯言按照着熟悉的步伐绕着土台跑圈。饭桶不知其中规律，一味地盲扑，屡屡与之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