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中。
冯之韵换好一身干净的衣裳往厅堂赶时,就撞见了玉梅。
玉梅今年才十八岁,穿着丫鬟衣裙,鹅黄的上衣搭着暖白的下裙,身姿还算窈窕。一张小脸也算是标致。
十年前她被卖进冯府,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和他们兄妹俩的关系还算不错。
玉梅朝冯之韵行了一礼,娇俏地笑着:“公子,许久不见,您又英俊了许多。”
“哈哈,这是当然的。”冯之韵甩了下袖子,甚是满意玉梅的夸赞,又问,“你怎么出来了?干什么去了?”
“卜夫人身体不适,老夫人让我带着卜夫人和卜老爷去厢房休息。”玉梅如实回话,见着冯之韵风风火火的,“公子应当也不必去厅堂了。”
冯之韵皱眉念叨:“常乐身体不适?她之前不还好好的?让大夫过去看了吗?”
玉梅诧异冯之韵对常氏的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甚至还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等冯之韵再次催促,这才回话。
“没,卜夫人说她休息会儿便好了。若是不行,再请大夫。”
“那也行。”冯之韵不放心地又叮嘱玉梅,“你让人多去盯着点儿,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倒头睡,过一个时辰就去问问,要是还不适,就请大夫去看看。”
冯之韵有条有理地吩咐,见着玉梅就盯着自己愣神,疑惑地问了一句:“你听到了没?”
玉梅回神道:“听到了,公子放心。”
“你怎么也跟失了魂儿一样?”冯之韵怪异地瞧着玉梅奇怪的眼神,“你要是也不舒服,就也赶紧找大夫看看。”
“哎,好。”
玉梅先应下,刚刚要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往前走了两步的冯之韵又猛地退了回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激动一拍手。
“对了,她有可能是来了月事。你看看你们女子来月事都吃什么补什么,你给她弄点儿去。特别是,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心情变好点的。”
这回,玉梅彻底震惊了,实在是不能视若无睹,恍若未闻。
她这公子有问题,而且情况还很严重!
瞧着左右无人,这才惶恐问冯之韵。
“公子,您怎么连卜夫人的私密之事都知道?”
冯之韵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一本正经地告诉玉梅原因。
“这也是本公子猜的。之前每个月碰见她,她都心情暴躁。上回,本公子问她是不是来了月事,她说她没有,当街跟本公子骂了起来。”
“本公子念着,她应该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意思承认。但本公子相信,除了因为月事,别无其他可能。之前娘发脾气,也是那几天。”
说完,就发现玉梅瞠目结舌。
冯之韵的手隔着袖子戳了戳玉梅,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甚是不解。
还未追问,玉梅一副要急哭了的模样,又气又恼的。
下刻,玉梅就朝冯之韵怪责道:“公子您怎么能当街问卜夫人这种事呢?这事让卜老爷知道了,定然会将你打一顿的。”
“为什么要打我?”冯之韵嘟囔了一声,挥了下袖子,语气软了几分道,“那就一会
儿你去问问,得把常乐给照顾好了。本公子去看看奶奶。”
刚转身,袖子就被玉梅拽住,冯之韵回头,就见着玉梅甚是难过的模样。
玉梅颤着声音问:“公子,您之前从来不会照顾人,除了老夫人和二小姐,您没这么关心过别人。”
冯之韵好笑道:“谁说的,本公子平时不也挺关心你的?你说这话,就有点儿白眼狼了。”
玉梅的话被噎住,却是没有半点喜意,更是愁苦。
“您对婢子好,也是因为婢子来府的时间长。可卜夫人,您关心的是不是太过分了?竟是,竟是直接叫卜夫人的闺名!”
冯之韵被她怪责的没头没脑,见着她那双红红的眼睛里真的要挤出水来,双手一叉腰,发现又遇见了大疑惑。
他不能关心常乐吗?常乐可是他书局生意的顶梁柱啊,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他的书局也不用开了。他可不得多多关心常乐的状况?
上次在街上跟她吵了一架,他就一直担心常乐会不会受心情影响停笔,那天他本来是要劝解开导常乐的。
至于常乐的名字,常乐现在在朝为官,对她的称呼不是常典客,就是常学士,他不想叫她的官职,光叫名字还不行了?
他叫石树这个大内侍卫,也是叫的名字啊。
发现玉梅还别扭着,冯之韵摸了下鼻子,道:“我跟你说,这些都是正常的,你别多想。本公子跟常乐那关系,叫她常姑娘就太见外了。也是她让我叫她名字的。”
“什么常姑娘?”玉梅傻愣愣道,“她是卜夫人,您得叫她卜夫人才是。”
被这么一提醒,冯之韵才回过味儿来,恍然大悟。
“哦,本公子忘记了,她现在是卜夫人了。这,一时没习惯。好了,本公子知道了,以后叫她夫人。”
“其实本公子在人前也都是叫她卜夫人的。这不是跟你说话,没什么戒心,一下子忘记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好了,收一收,要不然一会儿老夫人该问本公子怎么欺负你了。”
冯之韵双手做着手势,想要将她逗乐。等她用帕子擦了擦眼睛,这才满意地咧嘴一笑,轻松了不少,还不忘叉着腰叮嘱。
“这事儿你也别跟娥娘瞎说,不然她又要来说些乱七八糟的。”
“公子,您,您该不是喜欢卜夫人?”
后头几个音,玉梅说的极为轻,小心翼翼的,见着冯之韵愣了下,随后对方噗嗤一笑。虽是迷糊,却是安心了不少。
看这情况,她是误会公子了。
冯之韵好笑开口:“本公子向来对女人没兴趣,怎么可能喜欢她?她还连个正常的女子都不算,霸道的很。不过,她之前要是答应了,没准还真成了你的少夫人。”
玉梅好容易轻松的心情,瞬间沉得厉害,竟是不明白冯之韵这大胆的言语算什么。
“公子,你之前还想过娶卜夫人?那您还说您不是喜欢她?”
“我要娶她,也不是因为喜欢她啊。”
冯之韵理所当然的辩解。
他可是图着常乐的能耐、人脉还有产业,但是这种事不能随便说出来,要不然都要说他是靠
女人吃软饭的了。
玉梅咬着唇:“您这还不是喜欢,是什么?”
“这是……兄弟情。”冯之韵想到个合适的词,“不是,玉梅你现在胆子大了,敢追究本公子的事儿来了?我跟你说,不管她是不是咱们府上的少夫人,她都是宝贝,你们可不能怠慢了。”
玉梅因着他的训斥,将委屈全都吞下,却是坚定了。
自家的公子,是真的喜欢了一个有夫之妇。
她向来知道公子没个正形,却是不知道冯之韵能做到这种地步。看上了别人的夫人不说,居然还将人家夫妻俩带回府中!
冯之韵伸出手指,指了指玉梅,一本正经地警告。
“玉梅,这事儿娥娘和奶奶要是知道了,本公子绝对好好惩治你!”
梅垂眸应声,“玉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公子,常氏已经是卜老爷的夫人,卜老爷如今还被您邀请入府,您莫做出令两方难堪的事情来。”
冯之韵闻言头疼,甩袖转身就走,双手负背嘟囔。
“本公子能做出什么难堪的事儿?本公子,干的可都是正经事儿!”
……
冯府是老宅,却是个三进的大院子。老夫人为了清净,住在最后面。
然而,冯府向来人丁不兴旺,素来清净的很。
冯府世代单传,到了冯江岚这儿,勉强多了个女儿,冯灵娥。冯江岚如今住在圭都的文渊伯府,冯之韵也跟着去圭都后,老宅里就只有老夫人和娥娘两人。
进了院子,主屋门口还守着两个待命的丫鬟,冯之韵过去,丫鬟及时将厚门帘撩开。
玉梅跟在冯之韵身后进去。
此时,天气已然清冷,屋中的温度也低的很。房中内外间都燃了炭火,将屋子里烘热。
老夫人正卧在软榻上,一个丫鬟给她捶着背,另一个给她揉着腿。
“奶奶!”
老夫人见着宝贝孙子就心头喜欢,缓缓地坐了起来,招手让冯之韵坐在身侧。目光一斜,就见着眼睛红肿的玉梅。
“玉梅,你这眼睛怎么了?哭了?”
玉梅赶忙笑道:“刚刚回来,被风迷了眼睛。”
冯之韵在旁嘿嘿露笑,爬上软榻,就跪在老夫人的身后,替老夫人揉捏起来。
老夫人苍老的手一把抓住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把他拉回身边坐下。
“说,是不是你一回来就欺负玉梅了?”
“没有。”冯之韵直接否认,“她真是被风迷了眼睛,我刚看着了。”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盯着他,哼声道:“你看着了?每回你把玉梅欺负哭,都让她说是被风迷了眼睛。这遇着你就被迷眼睛,你还自带风沙了不成?”
“嘿嘿,孙儿行走如风。”冯之韵嬉皮笑脸解释,转瞬又板起了脸,“奶奶,您不是让娥娘写信,说您快不行了吗?您这……”
老夫人的脸色微变,神情僵硬了一瞬,刚刚的严厉消失殆尽。坐好了身子,拢了下衣裳,扬手就给冯之韵的后脑勺一巴掌。
“你奶奶我病好了不行?你就这么盼着你奶奶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