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正打算喝第二口,闻声摇头。
“不行,你不能去,你就在宫里等我们回来就好。”
格里斯扯了扯常乐的衣袖,委屈地眨了下水汪汪的眸子:“我真的不能去吗?”
常乐受不了她的撒娇攻势,用抹了面包的油手将她的脑袋扒拉开,放下花茶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感觉也吃饱了。
“你不能去,这事儿没得商量,你也别去找陛下,他最近忙着呢,没空管你这事儿。”
格里斯不满地嘟囔:“那去江南,危险吗?”
“还好,有很多人会保护我们。”常乐眼睛一亮,瞧着格里斯笑道,“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带你去一趟江南郡,把大氏第一美男子介绍给你认识。”
秀珠微微仰头,想出言阻止常乐这种危险的言论。
小云等人却是有些好奇,这大氏第一美男子是谁,长得是得有多好看。
格里斯也兴趣盎然:“大氏第一美男子?”
“嗯,就是大氏最好看的男子。”常乐说着,眼前就已经浮现出了一张桃花面,“不过他现在已经有了夫人,不知道还是不是这第一美男子。”
毕竟给他评分的,肯定是很多闺阁之女,当时评的时候没准儿是带了情郎滤镜的。怀王一结婚,这种滤镜应该碎的差不多了。
格里斯追问:“那他比陛下还好看吗?”
常乐脱口便道:“嗯,比陛下还好看。”
“那他是谁?”
“他是陛下的弟弟,怀王。”
……
难得的,天阴之后迎来了一个大晴天,但常乐到玄灵观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常乐穿着身素衣,披着斗篷,两手空空拎着衣角,踩着已经干了的山路,拐了个弯儿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小坟头。
坟头周围的地面还是湿软的,踩上去,土黄的泥巴就爬上了鞋面。坟头周围都是碎枝枯草,踩在上面还有细碎的声音。
坟前干干净净的,常乐将斗篷取下,露出蓝色发带系着的女子发髻,脸上未施粉黛,笑嘻嘻地咧着嘴。
单膝蹲在坟前,单手搭在膝盖上,常乐道:“斋主,我今儿是来跟你告别的,此去江南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临走前总要见你一面才行。”
冰冷的石碑,没有半点回应。
“我走之前还打算在三清殿祈福的,不过我怕又弄碎什么签子,再来个不祥之兆。而且我也不一定能再摇出签子来。”
说着,常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细条长盒,打开盒子,里面摆着一根完整的签子,被一堆零碎的木屑包裹着。
常乐抽出那根完整的签子,上面写着“八十八,上上签”。眉头一挑,又用签子点了点盒子里的碎木屑。
“这里面是上回弄碎的那根空签,我手上这个,是之前七夕盛会他求出来的那根。聪明如我,硬是给择出来了。”
将签子放回盒子里,合上盒子,放在墓碑前的平台上。起身从周围找寻合适的木棍,挑了两根不是如意,随手丢了,嘴里还念叨着。
“那根上上签,也不知道他求的是什么。我后来问了下玄灵观解签的道长
,这是根大吉大利的木签。”
“如果是求天下苍生,那就是风调雨顺。如果求事业,就是万事顺遂。如果求姻缘,那就是……”
常乐的声音戛然而止,喜于找到根还坚固的粗木棍,有拇指和食指围成的圈那么粗,试着掰了两下,也不容易掰断,是根还没干透的木棍。
将前面多余的枝叶折断,恍然看到个人影在前方不远的大树后面,疑惑间,往边上走了两步,换个角度也没看见人。
常乐以为自己眼花,放下戒心,回到了墓碑前,从腰间将匕首拔了出来,笑嘻嘻地摆弄了两下匕首炫耀。
“这个是我找无泽要回来的,怀王给我的那把。你说那个皿组织得多有钱,居然打造出这么精细的匕首。”
说着,常乐横握着匕首,直接将木棍前端削去一半,成铲状。
“他们皿组织有这技术,还搞什么蛊毒,开个兵器制造厂不好吗?舒尔单也不早说他是皿组织的,要不然,我就能多要几把了。”
满意地将匕首归鞘,因为硌着腰,直接就放在了墓碑前的祭台上。
常乐在祭台前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狠狠地将木棍前端斜插进土壤里,往上一挑,挖出个小坑来。
紧接着,常乐又继续往下深挖,嘴里还不甘寂寞地念叨着。
“斋主我这可不是在挖你的坟,我这请你保管下东西,你有灵性,这东西放你这儿镇着,保我们平安归来。”
“我跟你说,刚刚说到舒尔单,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又送了个公主给司伯言,你说他是不是故意气我的?”
“那个狗日的,得不到我的人就不想让我好过,我算是看透了。要不是情况不允许,我非得去育国把他给揍一顿!”
“斋主,这回我们可能又得去云雀山,也不知道那个维风会狂暴成什么样,想想上回把他给坑了,我就瑟瑟发抖。”
“好了,差不多了。”
常乐有些累地瞧着面前挖出来的洞。长条木盒那么长,巴掌宽,也有巴掌那么深。
将木棍往边上一搁,就把锁好的木盒放了进去。挖了许久,常乐的耐心也没了大半,埋洞的时候,都有些粗暴。
旋风似的,用木棍将周围的小土堆重新填回去。
三两下填好,随手将木棍往后一丢,又听到了细碎的声音,接着才是木棍落地的闷声。
常乐下意识地转头,左右转着看了下,没见着别人,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害怕地回首看向柳成言的墓碑,小声念叨着站起来。
“斋主,是你你就让我看看,我要是看不着,您就安静着别动。您也知道我这胆子不是很大。”
常乐双手扶着腰,艰难地站起来,左右环视确定没有别人,静立了会儿也没别的奇怪声响,这才缓缓地放下心。
提起裙子,抬脚将刚刚填的土坑狠狠踩了几下,双脚并用,又在上面重重蹦哒了两下,泥浆溅的到处都是。白花花的绣鞋已经脏兮兮的,衣服斗篷也都是。
最后顺便踏实了周围的土地,不让人看出明显的不同,这才罢休。
常乐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朝着柳成言的墓碑鞠躬三次,望着墓碑上的名字,脸色凝重起来了。
“斋主,大爷又说,此去我可能会救司伯言一命。我怕司伯言和你落得一个下场……如果再来一次,我就找个地方避世算了,免得再祸害他人。”
“斋主,我走了,如果我回不来,埋在这儿的就是我最后的遗产了。”
常乐深吸一口气,刚转身,脚下一个不注意,打滑往前栽去。
常乐下意识地就用双手抱脑袋,大喊了一句:“救命啊!”
下刻,果真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抓住,整个人被捞转,最后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里,只是这人的胸膛还是有些发硬。
常乐的脑袋抵着对方的胸膛,松了一口气,暗叹司伯言安排的暗卫有时候也是挺有用的。
与此同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染着龙涎香的气味,淡淡的。
常乐迅速反应过来,迅速从来人的怀里挣脱出来。仰头就见着五官立体,眼眸深邃的司伯言。
他的薄唇紧抿,面色依旧是温和,眸子里也带着温情,好看的很。
常乐受不了高颜值的诱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正好踩碎枯枝,惊地她往后一看,发现没坑等着她才放心。
回首见着浅笑的司伯言,对方好像在嘲讽自己,立刻从颜值的泥潭里拔出来。
“你跟踪我?”
司伯言面不改色道:“并非,只是刚好来此。”
常乐才不信,回想刚刚的幻觉,不悦责问:“你刚刚还吓唬我!”
“见你与八归子有话私聊,不便现身,在旁候了一会儿。”
“那你偷听我说话了?”
“你说话的声音挺大的,这周围应该站哪儿都能听见。”
司伯言不紧不慢地回答,还都条条是道,常乐双手抱臂,懒得再跟他争辩,回想自己应该也没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斜眼瞥着司伯言,对方泰然自若,眼中含笑,自己突然不自在起来。
她刚刚好像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刚刚我说的话,你别当真,你就当没听见。”
司伯言悠然地双手负背,似笑非笑道:“什么话?”
狗日的,又在给她下套!
常乐没眼看他:“每一句话!”
伯言意味不明地应了声,盯着常乐刚挖坑的位置,清浅道,“朕求的签,朕都没看过,你就给埋了?”
常乐身形呆愣,仿佛被风卷过,更希望有阵风刮过来,直接把她给卷走,这样就可以回避这个尴尬的场面了。
“咳!我这是在请斋主给你保平安,放他这儿我安心。”
司伯言垂眸瞧了眼地面,又抬眼看向常乐,声音都亲近了许多。
“你怕你真的出事,这东西无处安置?”
“那……”常乐烦躁地双手也负背,挺直腰板,也不躲闪道,“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不就是根签子,还是你丢的,这么计较干什么?”
“不就是根签子,你能留这么久,还当做遗产安置?”
“我这个人念旧。”常乐紧张地垫了下脚尖,“就喜欢留些小玩意儿,这签子本来是打算还给你的,但是我也好好保存了那么久,有些不舍的。我埋都埋了,你就不能假装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