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死死地凝视着不为道长,内心深处竟是被他的话说的有些动摇,紧紧地咬住下唇,让自己不能也信了不为道长的鬼话。
司伯言感受到常乐身上的颤抖,手掌的力道大了些,最后严肃地警告不为道长。
“朕念你是为大氏着想的份上,刚刚那番无稽之谈便不与你计较,日后这种话若是流传出去,朕绝不饶你。”
“朕知道身边站的是什么人,朕明确告诉你,她不是灾星,她是朕的福星,是这大氏的福星!”
“朕信你们玄灵观,是希望你们能洞察天意,辅助朕造福黎民。”
“不为道长只用想想如何破解这签文,查查这水患的原因到底是天灾还是精怪作祟,朕该如何解决,尽快给朕一个答复。”
不为道长被司伯言身上散发的威严震慑,明白若是惹恼了司伯言玄灵观或许不保,便收敛了气势,弱弱地回了一句。
“是,贫道明白了。只不过这签文所预示不够清晰,贫道还请陛下祭天祈福,烧龟甲再明天意。”
“此事,朕会让太常令来与你交涉。”
司伯言神情缓和了些,语气还保持着威严,瞧了眼神色黯然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常乐,伸手从她脖子上取下红宝石链子,递给了不为道长。
“若是出一点问题,朕便找你。”
不为道长双手托着接下,道:“陛下放心。”
“不必送了。”
司伯言刚转身,常乐脱离他的双手,先一步往外走去。
跟着出门,就发现单总管和易河盛不解的目光,说了句“走”,就望着常乐快要消失的背影往出走。
九堂则是不解地进了厅堂,发现不为道长坐着,又愁又叹还有些生气。
司伯言出了玄灵观的门,最后在马车上见到了常乐。
常乐坐在侧边,靠着车厢壁,闭着双眼,脸色安祥,不见伤心难过,也不见恼怒抱怨,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司伯言心中却是没由来的闷住,动作轻缓地走进去,在上座坐好,伸手轻轻敲了两下车壁。
外面的单总管和易河盛听见,驾驶着马车回宫。
司伯言静静地看了常乐一会儿,道:“不为道长那些话都是胡言乱语,你不必放在心上。”
常乐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时一片清明,朝着司伯言抿唇浅笑,道:“我理解,我不放在心上。”
不知为何,听到这熟悉的一句话,司伯言竟是没有半点放心,反而更加揪心。
说刚刚那句话,是想得到常乐的这一句话,可瞧着她笑着说这句话,心口沉闷的难受,甚至有些扎的疼。
想来想去,可能还是他没习惯常乐的进步,常乐如今算是懂事了。若是以往遇见这事,她定然是要大哭大骂一通的。
这次的感觉和上次一般,并没有高兴常乐达到了自己预想的模样。
常乐望着纠结的司伯言,眸光逐渐黯然下去,再最后的那一点亮光消失的时候,又猛然恢复精神,振作地笑的更加灿然。
“陛下,这江南水患要怎么办?”
轻飘飘地一句话,成功地转移了司伯言的注意力。
司伯言面色凝重道:“既然此事需要朕亲自解决,那便由朕来解决,等祭天祈福之后,得到了明确的预示,再做安排。”
“其实也不一定让陛下亲自去,若是这和那些有关,我带着他去就可以了。”常乐积极地毛遂自荐,“我看他之前一直急着,就是自己也做好了帮忙的打算。”
司伯言自然知道常乐说的“他”是百里大爷,但这种提议,根本不用仔细想,肯定是要直接拒绝。
“不可能,他也说过了,这签文也说过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谁去都没用。”
“那不一定,这种事陛下您去了,还不一定能……您要是出事,这大氏怎么办?不为道长说的没错,您是一国之君,后继无人,不能轻易冒险。”
常乐真诚地劝说着。
司伯言丝毫没有被说动的意思,坚决道:“此事你就不要掺和了,你乖乖地在鸿胪寺做事就好了。”
“那怕是不行,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常乐乐呵呵地笑了笑,“我得多干些有功德的事儿,让不为道长无话可说,再也不能污蔑我。”
“若是有心污蔑,不管你做多少,都是无济于事。他们只会将坏水泼到你身上,那些功劳不会记在你身上。”
“只要有那么一两个明白人,就好了。”
常乐瞧着司伯言,还是很感激他刚刚对自己的维护的。莞尔一笑,侧过脸,不再去看司伯言怜悯的眼神,那样会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
她来到这儿,本来就是一件十分玄幻的事,她还不得不隐瞒自己的身份,许多事被人误会也是不可避免的。
只庆幸,还是有人会明白的。
比如怀王、十里、无泽、司伯言,有他们理解,也不至于太过寒心。
司伯言看着常乐,轻轻道:“可朕并不明白。”
常乐好奇地看向司伯言,不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是什么,眸光微转,又道:“陛下,臣有一件事是认真跟您说的。”
突然间这么正经的称呼,让司伯言很是不适应。
常乐扯了扯嘴角,道:“陛下,您现在除了江南水患,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便是这大氏的储君问题。”
眼见着司伯言脸色阴沉,常乐一本正经地进行劝说。
“陛下先莫要生气,储君一事,确实是急事。陛下若真有心亲自解决水患问题,就要各方面都想好了,陛下是个周全之人,想必不会漏掉此事。”
“你这是不希望朕能好好活着?”
“那怎么可能,可凡事都要有个万一,人到老年,还得早早地准备棺材。陛下要去冒险,总要后顾无忧才是。”
“常乐……”
“您说过,您的皇位是众多的性命换来的,臣也亲眼见过了,这江山是多少人用性命保下来的。”
常乐想到瑶仙坡的遍地尸体,喉头一梗,顿了下才继续劝说。
“陛下为江山付出了那么多,怎么能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做了甩手掌柜?皇位不好坐,王冠不好戴,陛下坚持了这么久,总不要留下遗憾才是。”
司伯言心中情绪起起伏伏,紧咬着牙关,没有直接松口。
常乐双手按着
膝盖,大马金刀地坐着,垂头轻声道。
“臣希望陛下莫要去僖嫔那里了,非臣嫉妒之心,只是陛下也明白,即便僖嫔他日生了龙子,这龙子也是无法继承大统的。”
“陛下应当多去去那些母族乃是朝中重臣的妃嫔那里。”
“而且得多撒网,毕竟这时间不太多了,到时候是谁就随缘了。”
常乐调侃式地朝司伯言道,发现司伯言的冷面,笑容收敛了下,依旧笑的狡黠。
司伯言沉思几番,反问道:“朕去僖嫔那里,你可知为何?”
“因为,僖嫔长的好看?”常乐不以为意道,“僖嫔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女。”
司伯言欲言又止:“朕对僖嫔……”
常乐摆了摆手道:“臣明白,臣理解,臣都知道。可不管陛下怎么喜欢僖嫔,都得为大局考虑,臣去画像的时候,发现其他的妃嫔也都挺好的,人长得好看,性子也还好,不比僖嫔差。”
司伯言都没正眼看常乐,思绪纷乱,所有的事情缠在一起,让人烦不胜烦。
“此事朕自有主意,你不必操心了。”
“好的。”常乐笑嘻嘻的应下,又问,“陛下,这江南郡的情况还能坚持半个月吗?”
“难以预料,如今江南郡只是雨水不停,多处出现小洪涝,什么时候形成大洪涝确实是不清楚。你想做什么?”
“他说让等上半个月,应该是可以撑上半个月。半个月后,臣带着他下江南,去瞅瞅。实在不行,陛下您再去。”
“你是鸿胪寺的典客,这洪涝之事,不归你管。”
“江南郡有怀王,我可以找他,他会帮我。”
“你不在其职,不行其事。”
司伯言的态度坚决,常乐憋了会儿,强硬道:“那半个月后,他要去江南郡,我可不得跟着?”
司伯言道:“他要去,就他自己去,朕让人把他送到江南郡去。”
“那肯定会出事儿的。”常乐笃定道,“我们俩现在跟连体婴儿差不多,不能离开的太远太久。算了,到时候若真需要,您也是拦不住的。”
“你!”
司伯言很是讨厌常乐这种任性而为,凡是这种大灾大难,都得常乐前去冒险,他身为一国之君,脸面往哪儿放?
常乐也不是神女下凡,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罢了。
“你为何每次都要做这些与你无关的事?这大氏上下,有那么多的能人干将,不需要什么事都让你这个弱女子去冒险!”
“便是天塌下来,真要有一个人撑着,那也该是朕去!”
常乐清晰地感受着他的恼意,也强硬地怼了回去。
“陛下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女子怎么了?当初共工怒触不周山,天塌了,补天的是不是女娲,是不是女子?”
“臣虽然是女子,但也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如今为官,吃着百姓的粮食,他们的事儿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按说陛下您这觉悟,不该传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糟粕思想啊,你应该跟每个官员说,我们要有主人翁意识,这大氏是一个大家庭,哪里出了问题,我们都该及时地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