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听见脚步声就警觉起来,可还是猝不及防,整个人撞在了易河盛的身上。
手中的箱子脱落,正正好砸在了易河盛的脚面上,箱子随之磕在地上,一下子被打开,里面的画具散落了一地。
背着的画板的边角也正正好砸在易河盛的额头上。
易河盛闷哼两声,咬着牙往后退了一步,跟常乐拉开一点距离,伸手揉了揉发红的额头,再次确认常乐就是他的灾星。
忍不住痛声责怪常乐。
“你这是去画像的,还是故意坑害人的?”
常乐看着他的惨模样,内心愧疚,听见他的责问,又有一瞬间想翻白眼,骂一句活该。
中和了下两种情绪,常乐将画板放在地上,好心问了一句。
“怎么样了?有没有流血,要不要去包扎一下?”
“没事,还好本将军皮厚。”
易河盛揉了两下额头,没好气地放下手,露出一片发红的乌青来。
是没破皮,但这个样子也不见得有多幸运。
常乐终究是心软了,态度也缓和了些。
“你还是回去用鸡蛋敷一下罢。”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跟你说,你今儿去找陛下的时机不对,所以陛下才会训你。”
易河盛瞬间转换态度,拐入另一个话题,一本正经地给常乐分析情况。
常乐狐疑看他,难得见他在自己面前替司伯言解释,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顺着问下去。
“所以呢?”
“所以,你就别跟陛下置气,你得理解陛下。”
“哦,理解,我理解。”
对这两个字,最开始可能是比较喜欢用来安慰自己,后来有些厌恶,现在常乐已经无感了,淡然地敷衍了句。
易河盛似乎没有发现常乐的异常,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地拍了拍常乐的肩膀。
“你这人也不是没有好的地方,起码是听得进去人话的嘛。”
常乐也不指望易河盛这个憨憨能观察女生的微表情,蹲下身子慢条斯理地整理凌乱的画箱,还好颜料都没摔坏,只是洗笔罐之类的器物碎成了两半。
收整一下还是能去祥云宫的,不用再跑回去一趟换装备。
能省下一大段路程,常乐都松了一口气。曾几何时,常乐一直希望在宫里开条公交线,弄个小黄车,去哪儿都省点儿力气。
再或者,她发明一个自行车,在宫里来一场骑行。也不知道这发明自行车的人,是怎么做到的,好像是之前见过相关资料,可也没留意。
常乐胡思乱想着,易河盛笑着蹲了下来,瞧着常乐正在收拾的那些器物碎片,不以为意道:
“哎,这些你就别动了,一会儿我找人来清理。你能理解就好了,以后没事儿多来御书房转悠转悠。这江南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雨,陛下可是烦着呢,你去了陛下还能开心点儿。”
“下了一个月的雨?”常乐敏感地抓住时政重点,“雨下的大吗?有洪涝吗?怀王不是在江南郡,有受到影响吗?”
听见常乐提到怀王,易河盛同样敏感起来,小心地打量着常乐,看她是不是对怀王“旧情难忘”。
常乐没有耐心地拍了他肩膀一巴掌:“看什么呢?”
易河盛努了下嘴,粗声粗气道
。
“没什么。江南确实有地方发生了小洪涝,现在还不严重,没到百姓流离失所的地步。”
“但这雨再不停,就不一定了,陛下还想着要不要去玄灵观祈福呢。”
“说也奇怪,江南向来多雨,每年有些洪涝也不稀奇,可今年,还是有些反常。”
“丞相本来还想趁着秋冬的时候,建个江堰治水,防止明年春夏江南郡再出现洪水。没想到,这就赶上了秋汛,这江堰紧着开工,还是没赶上。”
“不过,对怀王府没什么影响,怀王每天还闲的四处溜达。”
常乐单膝半蹲着,静静听着易河盛说着江南的雨情,也有预感,江南郡或许会迎来一场大洪水。
在大洪水面前,就算是科技发达的现代,也得靠人的身体来抵抗。
这种事,祈福也没用啊,难不成会有天兵天将下凡帮忙?
嗯……没准儿还真有用。
这个世界,还是有神鬼存在的。
常乐对此没有任何的方法和能力去解决,却是忍不住心忧,面色凝重地将画箱整理好,缓缓地站了起来,望着易河盛,一脸郑重。
“易将军,你回去罢,陛下没准儿有事要找你。”
“嗯,那你要记得本将军刚刚说的话,没事儿来来御书房,不过别跟陛下置气。”
易河盛再次强调,见着常乐点头,这才安心地回御书房。
常乐微微仰头,就能看见天边的阴云,静默了会儿,步伐沉重地往祥云宫走去。
祥云宫,常乐还未去过,也不知道在哪儿。
问了几个侍卫,这才寻到,正好遇见个去祥云宫的画师,就跟着他一块儿结伴了。
到了祥云宫,又让宫人带着她去祥云宫的金香殿,最后在偏院找着了临贵人的住处。
临贵人的房间和婉贵人的房间差不多。
常乐一进去,就看见正在逗鸟的金禾公主。
那鸟也不普通,是一只小苍鹰,站在木架上,锐利的眼睛瞬间抓住常乐。
它的脑袋一动一动的,静立盯着常乐,像是在想什么,有种蓄势待发的感觉,似乎随时都能飞起来冲向她。
常乐只想感慨一句,他们育国的人是不是都喜欢养鹰,之前舒尔单传信的时候,用的也是苍鹰。
说起来,这只鹰还有些眼熟。
“居然是你!”
临贵人已经换了一身大氏宫装,她的模样和气质还是有着另一个国族的印记,那双绿色的眼睛猛然一亮,她整个人惊喜地站了起来。
或许是被她的动作惊动,苍鹰忽然就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直接冲着常乐飞过去。
临贵人大惊,急忙叫了一声。
“大须!”
她屋子里的宫人也受惊不小,赶紧朝常乐跑过去。
常乐反应慢了半拍,就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苍鹰冲着她过来,花容失色的宫人和临贵人的身影,都被它的翅膀挥成残影。
苍鹰带起的劲风扑面而来,常乐条件反射地偏头眯眼,隐约见着已经到了面前的临贵人和宫人,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啄打的准备。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苍鹰的翅膀将常乐的帽子打掉,劲风吹乱常乐的头发。
苍鹰贴着常乐的脸颊绕后飞了一圈,最
后稳稳地落在了常乐的左肩上,弯喙在常乐的头发上蹭了两下。
见状,所有人在离常乐巴掌远的地方停下,扬起的手也都缓缓放下,惊魂未定地瞧着苍鹰对常乐的亲昵。
在苍鹰用弯喙触碰头发的时候,常乐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的掉落,浑身都僵硬的不行。
没两下,常乐隐约感受到苍鹰的友好,将信将疑地往自己沉重的左肩看去,立马就有个鹰头凑到了眼前,吓得她差点没站稳。
苍鹰也被吓了一下,爪子弹跳了两下,在常乐稳住身子之后,又稳稳地站在她的肩头,发出细微的响声,听着还挺愉悦的。
站在他们对面的临贵人见了,好似反应过来什么,嫌弃地嘟囔了一声。
“难怪表哥要把大须送我陪嫁,分明是另有所图。”
常乐听见临贵人的话,立刻想起来了。
这苍鹰就是之前一直给舒尔单传信的那只,先前常乐通过百里大爷,从它身上截获了月城的消息,得知舒尔单的母亲自杀的消息。
常乐有理由相信,苍鹰是因为百里大爷才和自己亲近。
不过,这苍鹰毕竟不是猫猫狗狗,站在肩膀上,和自己近在咫尺,还是挺吓人的。
临贵人看出常乐的畏惧,将拇指和食指一弯,放在口中吹了声清亮的哨子。
“大须,回来。”
苍鹰的爪子在常乐身上跳了两下,没有搭理临贵人。
临贵人顿时觉得脸上无光,骂道:“你不回来,那你就跟着她回去好了!你是跟着我陪嫁的,不是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苍鹰哪里听得懂人话,就是落在常乐的肩膀上,左右不动。
常乐错愕临贵人最后的一句话,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反驳,屋子里的宫人则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临贵人暗骂了一句小畜生,瞪了常乐一眼,转身就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
“你把这只白眼儿狼带回去罢,本公主不想再看见它!”
“主子,您不能再自称公主了,您现在是临贵人。”
临贵人身边的宫女无奈提醒。
常乐也很无奈,肩膀上像是压了一座岌岌可危的大山,面前还有个牙发酸的小姑娘。
小心地拍了拍苍鹰的翅膀,小声道:“您太沉了,换个地方站站。”
苍鹰瞧了常乐两眼,像是听懂了,立马扑棱着翅膀飞回了它的“家”,房中的那根木架。身子已经过去了,眼睛还是灼灼地盯着常乐。
见状,临贵人更加吃味儿了,一遍遍地暗骂小畜生,没良心的小畜生,白眼狼!
常乐整理了下衣襟,端庄道:“贵人,臣是来给您画像的,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你给我画像?”临贵人眸子一转,又站了起来,打量着接近常乐,“那你是要给我往好看了画,还是往不好看了画?”
“贵人长什么样子,臣就画什么样子。”
“我长什么样,你就能画什么样?你是不是瞎说的?”
“臣不敢欺骗贵人。”
“那你画完了给我看。”
“贵人,臣在画像时,不能有人偷看,画完了也不能给看,这是规矩。贵人还是想着摆个什么姿势,需要保持一到两个时辰不动。”
常乐直截了当地开始走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