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贵人惊异地瞧着德妃。
她虽然是知道一些关于常乐的事,也只是知道她很受宠。没想到德妃都这样说,看来这个常乐真的很不一般。
“你以为僖嫔为什么能受宠?”德妃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很乐意说常乐,“还不是僖嫔拉拢上了常乐?”
肯定是常贱人在陛下耳边吹风,上回她整治了僖嫔和仪嫔,她这是借着陛下给僖嫔长脸来了,僖嫔受宠,在宫里自然就能趾高气扬的。
他日,僖嫔若是成了妃,与她平起平坐,那更加是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想到这个后果,德妃就暗暗咬了咬牙,一肚子的火无从发泄。
回神就看见婉贵人还是慢半拍的样子,直接就把火发在了她身上。
“你听懂了没?”
“听懂了。”
婉贵人忙应。
德妃瞪眼:“明白了还不赶紧回去想法子?”
发现德妃又在气头上,婉贵人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逃离德妃的视线,让她眼不见为净。
桦姑姑忙安慰。
“娘娘,您消消气。”
“怎么消气?光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什么用都没有!”
“这婉贵人不还说了个有用的事儿?僖嫔可是和那位洋画师有染呢。”
德妃缓了缓,瞧向桦姑姑:“这件事,你知道该怎么做罢?”
“娘娘放心。”
……
过了两日。
又是一日蒙蒙细雨,昨夜下了一整晚的大雨。
常乐面容疲累地走在宫道上,毫无顾忌地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一手拎着个画箱,一手打着油纸伞,背上背着个画架,穿着一身学士绿色官袍。
她又跟鸿胪寺告假了。
昨晚她提前请假的时候,陈寺丞还在感慨:“常乐啊,你这有事儿没事儿就能告假摸鱼,本官真的好生羡慕啊。”
她是告假摸鱼吗?
这分明是告假当苦工!
她现在的正职是鸿胪寺的典客啊典客,她还要帮忙校对老托比和老菲比撰写的书籍,她的任务也是很重很忙的。
陈寺丞也安慰过她:“这当臣子的正职,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陛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没想到,贤妃还真的跟司伯言说通了,把她要去给后妃画像。
说起司伯言,她这有多久没见司伯言了?
日子过得糊里糊涂,好像从选秀结束后,那次在小池塘边见了一面,就再也没见过了。
还记得当时问了他一个问题,会不会因为她放弃选秀,那个人很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一句,“不会”。
在那之后,她没想过见司伯言,司伯言也没找借口再来找她。
她每天能听到的消息,就是司伯言晚上又去迁僖殿了。
这个操作也是迷惑的很,司伯言到底是要气那些大臣,是要气她,还是为着她?
目的是什么,她逐渐的也不想知道了。
念此,常乐的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慢了下来,最后直接停着不动,瞧着某处发呆,耳边只能听见淅沥沥的雨声。
雨好像下大了。
最近的雨水有点多啊。
直到画箱坠的手疼,这才反应过来,望着眼前悠长的宫
道,吐了一口长气,又继续往前走。
从始至终,脸上一直是没有什么表情,心底似乎也没起什么波澜。
好像不见不念,也就没那么想,没那么念了。
果然,什么都敌不过时间,她和司伯言就这样算了罢,如此相互不打扰挺好的。
常乐随意地想着,继续往延仪宫走,依旧是面无波澜。
她现下就是要去延仪宫找石碧彤,那位大将军石来善的妹妹。
贤妃让她给后宫妃子画像的决定下了之后,当晚就有人将花名册送到了三华苑,她看着名字勾了几个,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
在看见石碧彤名字的那刻,她就毫不犹豫地勾了出来。
既然是要追求刺激,为什么不贯彻到底呢?
可能是生活太平淡,就想找个人打破一下。这个对象,找石碧彤再好不过了。
她就喜欢那种“你看不惯我,又弄不死我”的嘚瑟感,人生在世,能嘚瑟就不要放过。
不知道,石碧彤发现画师是她,会有什么表情。
哈哈,这种掌握别人命运的感觉,特别是看不惯人的命运,还是有点爽的。
好容易想到一件心情愉快的事,刚刚的阴翳一扫而尽,常乐加快了步伐往延仪宫赶。
……
锦秀殿。
常乐挺胸抬头地走在殿院里。
左手打伞,右手提着画箱,背上背着画架,微微仰着脑袋,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稳稳地踩在青石板上,踩出一小片片的水花。雨水不大不小,打在雨伞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却不至于将她的衣衫全部打湿。
锦秀殿正院的门是敞开着的,正屋的门也是开着的,可以大致看见屋里的情况。
这殿院还是挺大的。
延仪宫的正殿是延仪殿,里面住的是德妃,房屋面积什么的都是够皇后住的规格,只是里面的摆设规格份位是妃位的。
这锦秀殿是延仪宫的配殿,也是足够的大,从外面看去,飞檐瓦片都透着几分尊贵。
从外面看屋里,古朴的陈设,基本的配置,没什么好看的。
连贤妃的寝殿都没吸引她的注意,也不指望一个嫔的房间有多富丽堂皇。
说起自己见过最富丽堂皇的房间,就只有如霜的雨相阁。
后宫妃子的房屋奢华程度,居然还比不上一个风尘女子的闺房,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如霜那都是拿钱砸出来的,也不是普通的风尘女子。
提到如霜,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感慨之间,在宫人的引领下,她踏入了正屋的门。
一进去,往左一转身,就看见坐在榻上的石碧彤。
石碧彤依靠着软榻,穿着蜜黄的宫装,头上梳着云髻,配着银簪朱钗。整个人褪去了少女的气质,多了些宫妃该有的人妇韵味。
什么叫人靠衣装,这就是。
穿的像个妇女,就算本人是十七八岁,也像个少妇。
不过,她脸上的张扬丝毫未变,一如既往的嚣张恣意,正如当初在蹴鞠场,在画坊砸场子的样子。
她脚上玩着一颗蹴球,那蹴球就在她的脚尖上转来转去,也不掉下。
再一次证明了,她蹴鞠确实很厉害,看得出来她也
很喜欢蹴鞠。
想起她是自己的小迷妹,常乐更觉爽快。
常乐一进屋,石碧彤旁边的人就悄悄提醒了石碧彤。
提醒的人,常乐左右看了几遍才想起来,这人可不就是那个翠儿。
这种土掉渣的名字,可是不能随便忘记。
没想到,石碧彤进宫,把这侍女也给弄进宫里来了,还真的是主仆情深?
不及常乐细想,就看见石碧彤脚尖一勾,将蹴球踢起,双手一揽把蹴球接住,放在了身后软塌的角落,人随之蹭的站起来,几步到了常乐面前。
“常典客!许久不见,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石碧彤豪气地笑着,脸上依旧是张扬之意,可少了些咄咄逼人,多了些……
友善?
常乐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或者眼前的人换了个灵魂。
翠儿见常乐皱眉,提醒石碧彤:“娘娘,典客是来给您画像的。”
“原来给本宫画像的是常典客,那本宫就放心了,快请典客坐下,让人奉茶。”
“是,典客您这边请。”
她们主仆一唱一和,直接就将常乐安排到了早就准备好的画师坐处。
宫人也第一时间将茶水奉上,搁在了常乐旁边的桌案上。
常乐本想怼两句,但被她们俩这端正的态度,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就连翠儿提常乐的时候,语气里都多少有了些恭敬之意。
大概自己不止眼睛出了问题,耳朵的问题也不小。
常乐又上下打量了下翠儿和石碧彤,她们正整理收拾,准备着一会儿画像的状态。
挑事儿的愿望无法达成,常乐还有些小失望,面容严肃地摆放画板,摆放箱子。
“典客可需要帮忙?”
一宫人站在常乐身侧询问。
常乐道:“不用,一会儿我画画的时候,你们都不能看,离得远些。”
宫人愣了下,悄悄看向石碧彤和翠儿。她们俩也明显地愣住,目光怪异地瞧向常乐。
而常乐自顾自地往画板上铺着画布,有条不紊地整理着画笔和颜料,面色严肃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当然,这种话怎么可能开玩笑?
翠儿干笑了两声,道:“这画不能看吗?”
“嗯,这画陛下看就可以了。”
常乐漫不经心开口,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弄好,抬眼瞧见翠儿和石碧彤的脸色不是很好,两人都站着望着自己。
“你们是要摆这个姿势吗?”
“不是,典客等一下。”
石碧彤说着,正襟危坐,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翠儿又贴心地帮她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去,调整了一下她的鬓发。
一切准备好,石碧彤面色端庄地问常乐。
“典客,这样可以吗?”
常乐瞧她摆出很标准的人像姿势,就像看到了博物馆里,陈列的帝后肖像图姿势,随意地点头。
“我都可以,你看你可不可以。”
石碧彤的笑容凝滞了下,准备再确认一遍,但对上常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不怎么指望会有好答案,扭头就去问翠儿。
“翠儿,本宫这样如何?”
“娘娘,您真好看。”
得到翠儿的肯定答案,石碧彤才稍微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