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的话一落,便带头阖上双目,兀自凝神去了。
那些新人的认知更受打击,瞧着老人们纷纷闭上了双目,习惯的模样,让人感到可怕。
难不成,她们以后就要在清宁宫过上道士的生活?
进宫即入道门?
一阵肝颤,还是默默地闭上了双目。
格里斯从始至终就在状态外,只能照猫画虎,也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冒出一大堆的疑问。
现在是要怎么样?
是大家一起睡觉吗?
要不然,她们怎么都睡着了。
这贤妃的规矩可真奇怪,她们睡醒来给她请安,她却让大家坐着睡觉。
难不成是体贴她们早上起得早,没有睡好,让大家补补觉?
那还不如直接让她们回去,躺在床上睡不是更舒服?
半柱香过去。
格里斯是被人摇醒的,睡眼惺忪,有些迷糊。
周围的人或皱眉,或嘲笑地看着她。正对面,站着个宫女。
宫女摇醒她,又回到了贤妃的身边。
贤妃盯着她沉思,像是在想什么,最后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榆儿,找时间去请常典客,让她尽快教会僖嫔理解咱们的语言。”
榆儿点头称是。
格里斯当即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清醒了,站起来朝贤妃行了一礼,也是西德国的礼仪。
“哦,亲爱的凉凉,您真是个善良的人,感谢您的慷慨。”
众人再次忍俊不禁。
“嗯,坐下罢。”
贤妃有些敷衍地伸手往下压了压,又瞧向榆儿。
榆儿瞟了眼烧完的线香,微微点头。
贤妃神色轻松不少,脸上也多了些温和的笑意。
“今晚,陛下当是要从后宫之中选上一人,选着谁,便是谁的幸事,你们当按规矩相迎。”
这话将所有新人的兴趣都提了起来。
她们好容易进宫,第一件事儿,可不就是等着陛下的宠幸?
无论是想见陛下,还是想得到陛下的宠爱,还是想在宫中有一足之地,都得有陛下的宠幸才是。
老人们也有了些许的期待,期待过后又是一阵怅然若失。
陛下已经有一年多未在后宫留宿,如今这第一晚,有这些新进宫的花朵儿在,怎么选,也选不到她们这些已经“年老”的。
想当年,她们初进宫时,可不比眼前的这些人差多少。
贤妃看的众人不一的面相,不必揣测也都知道她们在想些什么。
看来,以后这静坐的时辰要延长。
“还有一事。诸位新入宫的,会有画师前往,给诸位绘制画像,画像会由陛下过目,都好生珍惜。”
除了格里斯之外,所有新人都紧张了起来,还有些许的兴奋。
格里斯左右看了看,不懂她们在激动什么。
“该说的,本宫都说完了,都回去罢。”
贤妃的话落,众人齐齐起身,朝贤妃行了一礼,接踵而出。
出了大殿,格里斯很是自觉地找上冯婉清,想让她为自己解疑答惑。
“冯小姐。”
“僖嫔娘娘,您应该叫我们的娘娘为仪嫔娘娘。”
冯婉清身边的大宫女珠儿出声提醒。
格里斯端着身份,若无其事地改了口:“
一瓶凉凉,我有事,想问你。”
珠儿听着格里斯的口音,想笑不敢笑,便垂头不管此事。
“是仪嫔。”冯婉清好心纠正,“你想问什么?”
“她们都在高兴什么?”格里斯指着那些面色红润的嫔妾,“不就是要画一幅画像?”
冯婉清面色淡然,不紧不慢地解释。
“陛下日理万机,这后宫之中,佳丽万千,不可能一一全见。”
“画师将所有妃嫔的画像画了,呈给陛下,陛下瞧着喜欢,便会留下些印象。”
“在这后宫之中,许多人很难见着陛下,有一次露脸的机会都会牢牢的抓住,这画像就是一个。不过,此事你也不用担心,陛下定是早就对你有了印象。”
格里斯一个字一个字的理解,最后明白这画像代表的重要意义。
她还巴不得陛下不记得自己呢。
这是对自己来说,没多重要,也就直接抛在了脑后。
“僖嫔妹妹。”
冯婉清神秘地叫了一声,将格里斯带到了人少的地方,眼神示意珠儿跟在后面。
格里斯也一个眼神,支开良儿。
冯婉清低声询问。
“听说,常典客昨晚上去找你了?”
“嗯,找了。”格里斯笑意甜蜜,“我都跟她说了,她不生我的气了。”
“那太好了。”冯婉清也替她感到高兴,犹豫了下,又道,“下回,常典客去教你大氏语的时候,你能不能派人来仪芳殿一趟?”
格里斯不解。
冯婉清不好意思道:“我也想见见常典客,你能帮帮忙吗?”
“这个,可以。上次,你帮我,这次,我帮你。”
“多谢僖嫔妹妹,妹妹用过早膳……你吃早饭了吗?不如去我那儿吃,顺便你跟我讲讲你和常典客的事。”
“可以。”
……
御书房,密室。
一道人影从书架旁的石门后蹿出来,鬼鬼祟祟的。
这人,可不就是石树。
石树一眼就看见站在一书架前的玄色人影,发现他正专心地翻阅书册。
眼珠子一转,蹑手蹑脚地到了那人跟前,瞟见他在看什么跟道家有关的书。
书册摊在他的手上,他却是翻都没翻一下,目光望着某处,有些飘忽不定,好像陷入了某种烦恼,在沉思着什么。
难得瞧见司伯言有这样的情况,不由露出好奇之色,朝他行了一礼,嬉皮笑脸地开口。
“见过陛下,听说陛下这两天在找属下啊。”
司伯言微惊,不动声色地回神,将书籍合上,放回架子上,面色阴翳严肃地盯着石树。
“石树,你好大的胆子啊!”
石树眸光闪烁,先恭敬受气,然后委屈开口。
“属下知罪。陛下,真不是属下不及时来见陛下,确实是不在都城,属下这已经是紧赶慢赶回来了,连家中老母都不管了。”
“你到底是回去探望病重的老母亲,还是想畏罪潜逃?”
“哎哟,陛下莫吓属下!”
石树跟踩了兽夹一样,双脚弹了起来,惊吓不已。
司伯言就静静看着他做作的模样,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表演。
“陛下,不知属下犯了什么罪,属下真的只是回乡探
亲,何来畏罪潜逃一说啊?属下平日里,虽然算不上兢兢业业,却也未曾惹是生非。”
“陛下,是不是有人趁着属下离开圭都,趁机在陛下面前告黑状?”
“陛下,您可千万不能信啊。属下本本分分,就是爱赌了些,还不曾出老千,也没有放高利贷,干的都是守法的事儿啊。”
石树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的莫不委屈悲痛,三言两语表忠心,就差起誓剖心来表现自己的忠诚。
可惜,司伯言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哼一声,面色凝重地继续质问。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本分,自己什么德行,不清楚吗?”
“陛下,属下德行差点儿,为人可是忠厚老实。”
“莫再说这些与你不相干的词。你竟是勾结内宫之人,助其行不端之事,事露之后立刻借口离都,此事你如何解释?”
“臣……有点儿听不明白。”
“你不明白?私自调开侍卫,放冯婉清和格里斯小姐逃出内庭,可有此事?她们如此熟悉宫中道路,与你也脱不了干系罢?”
石树眸光一闪,露出惊慌之色,眼底却是镇定非常。
“陛下,冤枉啊。冯小姐进宫之前,属下是跟她说过这宫里的大概布局,只是希望她在宫里别迷路了。这,没想到她还是在宫里迷路,跑到外宫去了。”
真的只是这样,绝对没给她画地图,也没收她的银子。
“那天,真是碰巧。我带了点儿吃的给值守的兄弟,毕竟他们平日里辛苦了。没想到,他们就吃坏了肚子。”
“陛下,这城中的小摊,可是要整治了。他们用的油面,肯定是有问题,得好好地查。”
“幸好,这回我是买给了那些兄弟们,我要是不小心带给陛下,那陛下您没准儿还要怀疑我是不是图谋不轨,属下到时候白白丢命。”
石树一本正经地给司伯言提建议。
司伯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很想用针线将他的嘴给缝起来。
这人撒起谎来,倒是一套又一套的。
“那朕是不是还要设个食局,专门安排一批人,每日在这城里上下试吃?”
石树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朝司伯言行了一礼,大义凛然地开口。
“陛下竟是有此意,属下愿为陛下分忧!”
“虽然这件事极是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上吐下泻,更甚中毒身亡,还有长胖的风险。但是,为了陛下,属下肝脑涂地都毫无怨言,更何况是区区一条小命!”
司伯言眸光倏然幽冷,道:“你当朕有空在此与你贫嘴?”
石树见司伯言是真的生气了,立马收敛,面色谨然,颔首垂眸,大气儿不敢出。
“这事儿,你若是从实招来,朕还能饶你一命……”
“扑通”!
石树也不等司伯言说完,瞬间跪了下去,不甚懊悔地开口。
“陛下圣明,属下错了。”
“属下不该在冯小姐面前夸赞常姑娘,她们就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常姑娘一面。”
“属下也不该心软,可她们这种想法,就跟属下当初一样,属下不禁起了怜惜之情。当初如果有人帮忙,属下也不至于在牢里见到陛下。”
“属下一时情难自禁,害了她们二人,害了自己,还请陛下降罪。”
说着,石树磕了下去。